系。”
他怎么会说他爱我呢?他怎么会喜欢我呢?方屿呆呆的想,爱这个字,他从不敢表露分毫,更不曾设想过回应。明明在他所有曾经历过的、所有曾设想过的最美好的情景和生命里,都不曾不敢期待着曲恕会爱他。
就像世人信仰上帝,但神没有爱上信徒的义务。
在之前的十七年里,曲恕就是方屿的神。
在方屿浑噩懵懂、毫无意义和价值、像死一样活着的时候,曲恕是方屿世界里的第一道光,他给了方屿来到这世上之后第一份善意,几句话仿若创世之光,劈开万丈深渊,用一点火星照亮了方屿的小世界。
那时还不满二十岁的曲恕谈成了第一个千万级的项目,为了庆祝,选了几所孤儿院捐款,他亲自去了其中一场仪式,签完字的后台,有一个瘦弱的孩子懵懵懂懂听完了整场发言,跑过来问他,“你为什么要给我们东西?”
曲恕蹲下身握住他小小的手,对着他异常认真却明营养不良的小脸灌了一大口口味纯正的鸡汤:“我愿意做慈善,是因为我认为有的人需要且值得帮助,但我只喜欢资助孤儿院而非养老院——如果活过大半生都没有为自己挣得安逸晚年,那是能力问题,并不值得同情。但孩子生来无辜,若落于泥潭非尔所愿,那我愿意在他奋力挣扎的时候给他一杯水,就算只是车薪之力,也聊胜于无。——你要记得,努力的人才值得尊重,更重要的是,不曾努力过的人生没有意义,真正能得到更多阳光雨露的,必然是挺拔的白杨而非巨木树荫下的小草。”
虽然只见过他一次,虽然他只跟他说了短短几句话,甚至那时,七岁的方屿还听太懂曲恕说了什么,他下意识用尽了全部力气,记住了那个看起来气场摄人却意外温柔的大哥哥说的话,尽管那只是当时还不满二十岁的曲恕随口灌下的鸡汤,可是那对后来的方屿却意义重大影响深远。
彼时他只知道曲恕给他的生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给了他们大笔的捐赠,随后他打发了克扣他们食物衣服、打骂侮辱孩子的人渣院长,调来了杨柏。杨院长打破了以前那些大孩子所谓的“规矩”,他再也不用担心被欺负,保证了他的三餐衣物,教他认字读书,教他做人的道理,告诉他要知恩图报。
尽管他只来过那一次,可他对他们的捐助并没有停下,那些钱,保证了他近十年的生活。
那时的这些改变,让他终于不再像一个毫无意义浮尘游荡在这世上。
他在匮乏里毫无意义的生存时,他轻贱的仿佛随时会死时,曲恕就这么不经意间路过了方屿水深火热的生活,身体力行的告诉他,这世界有许多恶毒,自然也有很多善良。
这世界有多冷漠,就有多温暖。
泥沙俱下和光同尘都是常态,可太阳仍然照常升起,光明每天如约而至。
一直到很久以后,方屿还从那几句鸡汤里看到了曲恕带给他的除了温饱以外的东西。
有了物质,那是生存,有了Jing神,那才是生活。【注】
所以如果一定要往大里说,曲恕于他,是救赎——他用一碗鸡汤给了他一个他从不知道的世界观,然后同时给了他方法论,他被尊重,被给予,然后开始了有价值的人生。
其实方屿比曲恕想象的凄惨的小白菜好过多了,看尽了世态炎凉还能保持天真,是因为曲恕给了他一份保存天真的善意,尝遍了人情冷暖,仍然不改初心,是因为曲恕让他看到世界仍有光明。
后来方屿相信,人生来不平等,有人衔玉而生贵不可言,有人挣扎在贫穷的漩涡里一生不能解脱。有人与疾病抗争苦不堪言,有人肆无忌惮糟蹋健康的身体。有人貌比潘安美如西子,有人一生都自卑于无盐外表。
可人也生来平等,无论你家庭,外貌身体等等条件如何,上天都不曾吝啬平等的头脑和努力的资格。你可以为了所谓不公一生愤懑,亦可为所想所求奋斗努力,更何况这个世界敬畏努力,出身或许会影响你的眼界,却不该决定你的境界。
后来方屿十四岁开始做童工,尝遍了辛苦也只当是历练。十七岁在酒吧兼职被星探发掘,进了时影做练习生,当然苦当然累,同期形体班里几十个人,只有方屿一个人坚持的最久,然后他得到了出道角色,开始摸爬滚打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圈子里打拼,六年之后,才下定决心收敛心神来到了曲恕身边。这期间所有辛苦心酸全都不必说,那几句多年前寒冬里的话,就足够温暖熨帖所有苦处。
那时他自己不知道爱上曲恕已经多久——从七岁起就放在心上的人,所有的情绪不知何时早已变化,等他发觉,早已根深蒂固不可撼动。
大概他前二十年过得太苦,曲恕是唯一的光,怎么可能不爱上。
爱也只是他对曲恕感情的一部分,这么多年,其实他几乎所有的情感都给了曲恕。
但他也知道无论怎样的感情也都是他自己的事,也从没奢望过曲恕的任何回应,
偏偏现在,曲恕就握着他的手,跟他说“爱”。
爱,多简单的一个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