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有一千种方法杀死这个兽人,然而没有一种像这样。
顺其自然,举重若轻。
他有些呆地站在原地,仿佛仍在回味自己那一刀。
海澜似乎有些意外,对北释说道:“他有点悟性。”
“我的徒弟,那不叫悟性,那叫灵性。”北释毫不在意地说道,然后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断了的刀,目光闪了闪,没说什么,只是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海澜听见,用半个身体掩了,小心地拉住了他的手。
北释面无表情地说道:“朴亚家的这一代的当家人跑得可真是快,有些缩头本领。”
海澜:“嗯。”
北释又道:“那还不去追!”
海澜:“嗯。”
北释甩了两下,甩不开他的手,忍不住皱眉道:“你这个棒槌。”
海澜脸上微露笑意,依然说道:“嗯。”
过了片刻,海澜又补充道:“我刚才瞧见烟火信号了,想来是给北城门的人信号,华沂首领有后招,那边一包抄,朴亚家的就是自投罗网,放心。”
北释一皱眉:“那小子……”
海澜的长袖从兽皮的坎肩下垂下来,几乎掩了两人双手交握处,轻声打断了他的抱怨,说道:“你手凉。”
北释怔了怔,忽然避开他的目光,两人一瞬间仿佛交换了角色,锯嘴的葫芦成了某人,过了好半晌,北释才有些不耐烦似的,低低地道:“嗯。”
第64章
晨光乍现的时候,硝烟方才散去。
路达站在城门口,穿着他的新甲,拿着他的旧刀,神气十足地迎着衣衫褴褛的难民和黑风朴亚的俘虏进城,朝阳打在他的脸上,也并不晃眼,反而在一片寒风中透出暖意来。他腰杆挺得很直,努力用余光打量着其他人,唯恐自己做出不得体的表现。
少年一夜没睡,背上还有一道伤口,然而他却诡异的Jing神百倍。
经此一役,他感觉自己成了一个战士。
长安踩着点回来,那一对狗男男在前面拉拉扯扯,他便只得自己捡了一条还算长的马刀,将十二颗脑袋吊在上面,一路腥风血雨地扛了回来。
华沂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眉峰皱着。
遇到敌袭,不见他着慌,打了胜仗,他却也没有什么喜色,索莱木退后他半步,并不与他并肩而立,冷眼旁观,觉得这位首领如今甚至还不算进入壮年,却先养出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城府,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直到看见长安,华沂才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下城楼,人群仿佛自己分开似的给他让出了一条路,华沂目不斜视地走到长安面前,压着怒气低声道:“你去哪了?”
长安:“我……”
北释听见他的质问,却不紧不慢地回过头来,抬手打断长安的话音,眼角扫着华沂,旁若无人地说道:“小崽,快过来,好几年没吃过你烤的东西了,我正饿着呢,过来给我烤一条rou干吃。”
长安:“……”
这点自知之明长安还是有的,他的手艺只限于能入口,吃了不会闹肚子,可也绝说不上好吃,领教了他的手艺以后,师徒两个在山上,但凡北释不是酩酊大醉爬不起来,或者实在懒得动手,就绝对不想凑合吃长安做的东西。
长安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以后,也慢慢地聪明了一些——比如他现在就看出来了,北释是故意给华沂难堪。
华沂仿佛没听见北释说话,眼睛只是盯着长安,嘴角慢慢地露出一点笑意来:“嗯?”
长安:“我跟师父去……”
北释冷笑一声,凉凉地挑起眼皮:“首领威严,真是叫人叹为观止。怎么,我不是你城里的人,找个地方教导徒弟,去什么地方也要先跟你报备一声?”
长安后半句话只得自行吞了回去,只觉得头都大了,本就一宿未眠,虽然颇有所得,却也是奔波劳碌、劳心费力,这会耳畔像是飞了好几只蜜蜂,嗡嗡嗡不停,有心想给他们俩一人一个大耳光,叫他们都闭嘴,可惜对着谁也抬不起手来,只得低着头在一边装死。
华沂目光Yin沉沉地扫向北释,沉默了片刻,却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来:“不敢。”
北释毫不买账,一招手:“长安,走!”
长安只觉得华沂的目光快把他盯透了,可是又不能不跟着北释走,只得几不可闻地对华沂道:“我的错。”
可北释的耳朵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么灵,连这句也听见了,登时要暴跳如雷,心道这小崽子跟着自己的时候,从来非得顺毛摸,逆毛立马就炸,说出来的话能呛人一个跟头,怎么到了人家这里,就做小伏低、认错认出这样习惯成自然的模样?
这他娘的还了得?
北释冷哼一声甩手大步走了,长安只得万分对不起地看了华沂一眼,将马刀和上面的十二颗人头撂下,活动了一下一路上被压得有些僵硬的肩膀,连忙追过去了。
华沂面带微笑注视着他的背影。
这时,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