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道:“我以为你在怪我。”
长安坦然道:“你做都做了,怪你管什么用?我只是觉得你做得不对。”
华沂挑起眉看着他,问道:“那如果是你,又要怎么样呢?”
长安迟疑了片刻,依然是十分坦然地说道:“男人的事,便是商量不了,最后也总能用刀剑解决的。”
华沂听了,摇了摇头,笑道:“哪有那么容易?”
片刻后,他又摇了摇头,心中一空,仿佛如鲠在喉的一块石头忽然被人举重若轻地打碎了似的。
瓜果丰盛的夏季果然过得是快,转眼便到了秋狩节,大批的粮食成熟,行商走动愈加频繁,城守与巡城之人几乎忙不过来,行商们为了招揽客人,没到日子便从自己住所里出来,沿街摆摊,有巧舌如簧地卖货物的,也有收购的,四处都是讨价还价的声音。
而索莱木的婚礼,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举行的。
布冬的小女儿果然是文静,说话的时候像一只没长成的小鸟,小头小脸小身体,全身上下仿佛没有一个地方不小,长得并不是十分的貌美,往那里一站,却是个玲珑剔透的模样,十分讨人喜欢。
秋狩节加上婚礼,王城全城沸腾,长安早晨照例想出门巡逻,却被华沂拦住,先是检查了他的发绳用得是不是那根特别的,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条腰带,细细的线缠了,中间竟然夹杂着几根人的长发——谁的头发不言而喻,力求让长安全身上下全都是自己的东西,生怕群魔乱舞的秋狩节晚会上有人惦记他的人。
长安伸平双手,一动不动地任他往自己身上缠一圈又一圈,说道:“亚兽其实没什么不好。”
华沂:“嗯?”
“只是少了点毛。”长安径自道,“纵然光秃秃的,可是多穿点衣服也不会漏风,不打紧……你实在不用把你身上的毛全往我身上捆。”
华沂:“……”
他绑好长安的腰带,在他屁股后面拍了一下:“你还学会调戏人了,以后少跟索莱木混在一起,不学好,滚吧!”
长安一笑,拎起他的刀,转身往外走去,还顺便牵走了鲛人“啊啊啊”。
鲛人一直住在王帐院中的池子里,叫华沂当一条大鱼养着,每到了这个季节就会发情,可惜他纵然长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整天拖着一条鱼尾巴,假哭痴笑,聪明一点的畜生都仿佛比他有灵性些,因此从来也没人把他真当成人看。
连条猎犬也看不上他,正经是个狗不理。
头天晚上,“啊啊啊”在外面哼唧了一晚上,嘴里“啊”出来的曲调都是能让人头皮发麻、脊椎蹿火般的缠绵悱恻、腻腻歪歪。
听得华沂心烦意乱,几乎兽性大发,因此长安决定把啊啊啊牵走,扔进外城的环城河里泡几天,眼不见心不烦。
鲛人乍现,行商们便活像闻着rou味的苍蝇一样,一路总有人大着胆子追着长安,问他这货怎么卖。
长安一口回绝:“不卖。”
行商忙道:“价格好商量!”
鲛人脖子上拴着链子,被长安牵着,却依然贼心不死地企图伸出爪子去占长安便宜,长安一脚绊了他一个大马趴,仿佛无意一般抬脚在鲛人的手指上踩过、捻了捻,口中对行商道:“倒贴都怕你赔本。”
到了城门处,长安叫人将鲛人扔进了外城水里,对那边缠绵幽深的“啊啊”声充耳不闻,抬手招呼这天当值的路达带人负责另外一个方向。
路达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一个大马,骑在上面,与长安分开两边走。
他带着尖刀,身后跟着一串披甲的勇士,别提多神气了。
由于秋狩节晚上的保留项目,很多女孩都留心上了这些白日里在城中不苟言笑地巡逻的城守,三五一群地对着他们点评,尤其是路达,正是青春年少没老婆,每一次经过,都会引发姑娘们的小声议论。
有人道:“快看,那是路达都尉。”
“你们看他,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还年轻有本事,多不容易啊,今天晚上不知要收多少花。”
“是你自己准备了给他的花吧……”
路达毕竟年少,听见了几句,连耳根都红了,本想加快速度赶紧通过。
谁知就在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一个年轻姑娘不屑地出声道:“他?我听说以前他就是个奴隶出身,后来不知怎么的,得了城主的恩,竟然莫名其妙地成了个都尉,可笑不可笑?你们难道是有眼无珠么?抢着想嫁给一个奴隶男人?”
姑娘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然而路达却从无数叽叽喳喳的声音中准确地分辨出了这一个,并且将她的话听了个一字不漏。
那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锤子,狠狠地敲在他心上。
耳朵上浮起的红晕渐渐从路达的脸上退去,心口的热气忽然一下,便散在了白雾里。
第70章
海珠城外大关与当初的小城池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自下往上一望如同高耸入云一般,城下是栈道与深深的护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