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时遇安眼中带着笑意,仿佛在镇定又自信地告诉他:“别怕,我能处理好。”
怔忡间墨忆辰忽然想起,一直以来,时遇安都不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角色。不管有什么风波,时遇安总是领着自己的团队光速解决,然后在他得知事情发生的时候笑着告诉他:“这点小事不用麻烦公司,已经全都解决了。”
他从前一直对时遇安处理问题的能力很放心,可为什么现在却会感到隐隐的愤怒?是因为觉得时遇安不该这么委屈求全吗?
墨忆辰心情复杂,时遇安这边却没有多想什么。
弹个琴罢了,他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平时朋友聚会他也时常表演钢琴助助兴。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游庭山这小子还想给他找事,那就纯属给脸不要脸。要是不让这混账也闹心一回,还真把他时遇安当软柿子捏。
他缓步走到钢琴前坐下,双手按在琴键上,脊背笔挺,姿态优雅。
第一个音落下,接着流水一般的前奏从他跳跃的指尖淌出,指法标准得无可挑剔。随着演奏进入了气氛,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墨忆辰有那样的出身,自然也是从小接受了不少艺术的熏陶,听得出时遇安的水平已经相当不错。奇怪的是,时遇安弹奏的曲调并不是大家都耳熟能详、最适合聚会上表演的那几首,反而听起来十分的陌生。
他立即猜到这首曲子或许有什么含义,扭头看向游庭山的方向。
却见游庭山越听下去,脸色越发难看,频频抬起高脚杯喝了不少酒。
演奏逐渐步入高潮,旋律愈加轻快灵动,仿佛一串钢珠撒落在地面上,明亮而奔放。时遇安半合起眸子,唇角含笑,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平静中带着一种迷人的从容。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弦仍在震动时,掌声已经响了起来。
时遇安站起来行了个绅士礼,而游庭山已经站起来,借口上厕所离开了包厢。
刚才的微妙气氛一扫而空,众人心照不宣地把事情翻篇,对时遇安一轮夸奖后,开始了新的话题。
时遇安重新落座后,墨忆辰忍不住靠近他,低声问:“你刚刚弹的是什么曲子?”
他淡定地喝了口酒:“这家伙喜欢看歌剧,从前拉着我看过一场《威尼斯商人》。刚刚那段,就是这部剧演到高潮时背景音乐的主旋律,我想他应该听出来了。”
说着,向墨忆辰挑了挑眉,给了个“我厉害吧”的眼色。
墨忆辰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等想起《威尼斯商人》的情节,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时遇安这是在讽刺游庭山太过贪心,最后反而什么好处也没落着吗?
他望着时遇安有些小得色的脸,感到这一刻十分奇妙。他所认识的时遇安,从来都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应对所有的人和事都十分得体。
原来他也有着自己的底线和原则,在面对讨厌的人时,仍然保持着自己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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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局结束后已经接近深夜。
紫宸来了两辆车,却只有一个司机,原本充当司机的一位助理也喝了酒。时遇安只好让副总和秘书等人先离开,自己用手机APP叫了辆的士。
当然他还是存了点私心。墨忆辰酒量确实不太好,后劲上来了便一直迷迷糊糊的,时遇安提出让他留下来跟两人一辆车他也没有异议。时遇安得到难得的独处时间,心里窃喜不已。
的士很快到了,时遇安果断舍弃副驾驶的位置,拉着微醺的墨忆辰钻进后座。
“我有些头晕。”上了车,墨忆辰把脑袋靠在后枕上,用手捂着脸嘟囔。
小墨总没有防备,时遇安也懒得做表情管理了,眼睛里的柔和藏都藏不住,像个慈爱的老父亲似的打开保温杯递上去。
“让你不要喝那么多。喏,先喝点温水,回去醒醒酒就不晕了。”
“遇安哥,我……”墨忆辰忽然放下捂脸的手,一双水洗过似的黑眸直勾勾盯着时遇安。
或许是酒精的刺激,他感到头脑一阵阵发热。他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有很多复杂的情绪堵在胸膛上翻滚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谢谢你为……”不知怎的他哽咽了一下,鼻子发酸,“为紫宸做了这么多。”
时遇安一愣,放柔声音说:“说什么傻话呢。我虽然不是元老,好歹也是紫宸的一份子吧?小墨总你拿我当外人不成?”
“怎么会!”墨忆辰连忙否认,见时遇安扑哧一声笑了,忍不住脸颊涨红。
“遇安哥,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无奈又羞赧地低下头。
“跟我不用说这些。”时遇安笑了笑,他也走过和墨忆辰相似的路。虽然他的动力和墨忆辰不完全一致,但多少也能领会其中的辛苦。
仗着墨忆辰这会儿不太清醒,时遇安大着胆子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既然叫我一声哥,我就得拿出哥哥的样子,是不是?做这些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