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火,几乎是在一瞬间多处一并引燃,打更的救火的纷纷奔走相告。
大户人家组织人力有条不紊地救火,人群在炽热的火场里穿梭,而他们的脚底板像踩在烙铁上滋滋作响,而他们蹦蹦跳跳挥汗如雨的模样在大火之中格外讽刺,一桶又一桶接连递来的水彷佛让烈火点燃似的,他们麻木一贯的动作不像提水救火,更像是提油浇火。
主家的人早已逃难,偏偏要下人奋力救火,老爷还要哀号着书房里千金难求的画,颜色如翡翠碧绿的前朝美人觚,今年新收的还来不及喝的雨前龙井;夫人则是挂念她那价值连城的陪嫁箱笼,一匹匹价值不凡的蜀锦,浮光锦,给闺女新做的银纹绣百蝶度花裙,紫绡翠纹裙都不曾上身,叫火烧了去怎麽办?
直到火灼伤了下人,眼见救不了了,大夥儿一哄而散,谁管老爷的字画,夫人的瑬金凤蝶步摇还是钗环,小姐的新做的裙子,不要命的尽管上。不一会儿偌大的府邸付之一炬,烈火一路延烧至隔壁街坊,此时不管人的嚎叫,连猫狗都叫的凄厉,人都顾着逃命,谁管那些猫猫狗狗呢?
猫狗被踩死不稀奇,人在逃命中踩死人也是屡见不鲜。大户人家尚有余力抢救家当,其他人家呢?屋子盖得不够结实,大火一来连逃命的机会都无,有叫横梁倒塌压住活活烧死的,还有异想天开收拾软细不幸没有逃出被烧死的,更有趁火打劫的,一场天灾彷若人间地狱,凄厉的哀嚎声不绝於耳。
白述立於护城河旁,抱着猫儿有一挠没一挠,彷佛人间炼狱与他没什麽相干。他既不救人也不害人,只是过客罢了。
他青年时期壮志如虹,为了九尾狐族存续立志北伐,在鲜血淋漓的战争中活下来,却让一家五口不得善终,他最大的儿子不过九岁,妻子腹中还有麟儿,刚刚懂事的二儿子跟三儿子,稚嫩的声音说道他们愿意为父亲战败负责。
他的心逐渐冷硬,鲜血也彷佛凝固,世上再没有什麽能够令他动容。
眼前的聚集的河灯彷佛一颗又一颗小火球,火焰不断地蔓延,几度要熄灭了,却让强劲的风带来更加遒劲的火势,河面交相辉映火光,如火燎原,照亮了整个夜空。
这场景白述彷佛在梦中见过,那时的妻子正在他的身旁巧笑倩兮,说她想要泊在他的心河里,为他赶走黑夜的孤寂。
白述欣赏着火焰的瑰丽与斑斓,跳动的火光宛若妻子一双多情的眼眸,明眸善睐,总是映着他的身影。
若是一位神只困於火城,他或许要烦恼,又或者痛苦。烦恼於无法救助人民,痛苦於生死之间的诸多恶念。
如果是位法力不深的小神仙,凡火也能燃尽神躯,剩下几颗舍利子;若是法力高深如现今的蛇神殿下,她能用自身吸取恶念净化之,从混沌伊始到一朝风月,其实没有太大差别,於她而言恶与善不过是一念之间,万古长空,自然而然。
若是龙脉的主人又为何呢?自然会因龙脉被燃而痛苦万分,龙脉是他们无穷无尽法力的根源,燃尽龙脉,龙自然被困住了。困龙阵顾名思义,将所有的龙困於樊笼之内,等待所有的龙失去理智破笼而出,反扑这块黑灰的大地,就是如今的天帝也要让这股力量无情地撕裂。
对於白述又如何呢?他万年以来Cao控天帝於鼓掌之间,自然凌驾於满天神佛之上。他能够穿越时空,与天道斗法,从前他修行无情道拒绝飞昇,那时他的rou体早就超越世间万物,他以自己的rou体为媒介,修成巨轮,能够容纳世界万物。
白述脱下扳指,扳指瞬间成了巨轮,不断地容纳因火痛苦万分的怨灵,在无垠的天与地之间轮转。猫儿见了他在笑,小爪抓破了他的衣裳,他轻拍了小猫的爪子,叫它乖一些,看戏便是。
困龙阵出,天下龙子皆难逃其束缚,天地悲鸣,山河变色,火光燃不烬的,是遍地枯骨,巨轮越转越快,直至冒出尘烟,白述方才觉得吃力,突然一阵心悸打破了寂静。
白述上一次心痛如绞,目眦欲裂之时,便是妻与子死於祭坛之际。他很久不曾如此痛苦过,他看着巨轮不停转动,时间也彷佛不停倒转着,倒转至妻子的身影款款而来,火红的美目映着他的模样。
妻子容紫的模样大约十八九岁,容貌还有几分稚嫩,穿着水红色纱裙,不盈一握的柳腰系着茜色宫绦,雪白长发盘了个简约的妇人发髻,上面缀了个细致的金丝缠绕宝珠的装饰,余下的长发披肩,恰好把少妇的妩媚与少女的稚嫩揉合成一股独特的风情。
"主上等等我。"容紫笑着抱住白述的手臂,她的流苏耳环不慎勾了白述衣服的暗纹。容紫为了白述穿了耳洞,有一段时间叫耳朵拉着贵重的耳饰,拉得容紫七荤八素,加上她怀着延冰时孕期反应大,时常头昏昏沉沉,生完延冰前很长的时间不敢戴耳环。
白述看着妻子的约素纤细的腰,还有Jing致白嫩的耳朵勾着一双流苏耳环,隐隐约约想起这时正是妻子生完延冰不久,皇城外有个迎花神的活动,他带着闷坏的妻子出皇城看烟火。
他牵着妻子走过皇城边的一座桥,桥边柳枝丝丝随风摇曳,不知怎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