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不傻。”阮茵说。
何文庭在一旁听得心惊rou跳,若阮茵并未夸大其词来诳宁衍,那就明摆着是奔着让宁衍绝后去的。
若这毒真的会过到幼童身上,寒热之症一起,论宁衍今后有多少孩子,都逃不过一个“早夭”的命数。阮茵这一手,可谓是狠毒之至了。
“毕竟母后和三哥路远迢迢,几乎绕过了整个大楚送进宫来的药,想必不会是单纯用来看朕受罪的。”宁衍神态自若地说:“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种可能了。”
“让朕想想,母后打的主意无非就是让朕绝后,只能从旁支过嗣。”宁衍说:“若朕真这么干了,母后想必有千百种方法让三哥重回京城——到那时,朕的命就也不重要了,宗亲里就会有的是人想要扯朕下来,让这位子在旁支里也过一过。”
“怎么会呢。”阮茵近乎慈爱地说:“好儿子,皇位总是咱们自己家的,母后怎会让它落到旁人手里。”
宁衍冷笑一声。
“还要谢母后答疑解惑。”宁衍确认了心中的猜想,便按着扶手暗暗使力,站了起来。
何文庭眼尖,一眼就看出他有些吃力,忙上前扶了一把他的胳膊。宁衍这次没有拂开他,而是站在原地定了定神。
“但母后想必要失望了。”宁衍说:“父皇当年临终时嘱咐过儿臣,若母后和三哥日后不安分,叫朕不必心软,一定要当机立断,才能免除后患——这么看来,父皇真是高瞻远瞩。”
宁衍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但何文庭上手一扶的功夫,便摸到他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了,细薄布料下的手正在微微发抖。
阮茵面上的笑意不知何时已经淡了下去,她毕竟已经不年轻了,再好的香粉和胭脂也盖不住她眼角的纹路和鬓边的白丝,偏她性子要强,也不服老,总是妆容Jing致,像是平白给自己覆上了一层僵硬的假面。
“传令下去。”宁衍终于没了耐心,冷声道:“令禁军将仁寿宫围起来,若无朕的命令,闲杂人等不得进出。”
窗外很快有人应了一声,禁军护卫宫城,本来就离得颇近,宁衍这一声吩咐下去,不出半炷香的功夫,仁寿宫就会变成一个铁桶。
阮茵依然没有阻挡,而是怜悯地看着宁衍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看似游刃有余,但脚步虚浮,一看便知是强忍着不适。
如果不赶紧离开,怕是要在她面前露怯了,阮茵想。
宁衍前脚出了殿门,屏风后便转出了一个人影。蒋璇站在屏风旁边,透过半开的窗看着宁衍离去的模样,面上不乏忧虑。
“太后娘娘。”蒋璇说:“陛下这是要跟您鱼死网破了。”
“鱼死网破?”阮茵的尾音微扬,听起来心情颇好:“还早着呢。他看似果断,实则是心急了。他今天明天能圈着哀家,总不能圈着哀家一辈子,等三五日后宗亲一问,他拿不出缘由来,便还是得撤下守卫。”
“臣妾看可不见得。”蒋璇说:“陛下造人毒害,这是多大的事儿,哪怕您是太后娘娘,恐怕也难以在宗亲和朝臣面前全身而退。”
“他不敢。”阮茵笃定地说:“若是他敢将这事儿捅出去,便怎么也绕不过绝后这一茬。到那个时候,他就不但得对付哀家,还得对付虎视眈眈的宗亲们……你看他敢不敢放开这个虎狼圈的大围栏。”
“到时候,宗亲们到底是向着他还是向着皇位,那就不好说了。”
仁寿宫从主殿到宫门并不远,也就短短三四十步。然而方才坐在屋里时还好,出了门被宫道里Yin凉的冷风一吹,宁衍便不可自控地发起抖来。
明明是艳阳天的正午,他还是无端地打起了冷战,只觉得似乎掉进了冰窖,寒气丝丝地往上涌。
何文庭在旁抱也不是扶也不是,好在宁衍除了冷之外并没有其他不适,搀着何文庭的手也能走得稳当些。
“去……咳。”宁衍刚走到车边,便扶着车辕弯着腰呛出一口血,血渍落在青石地砖上,颜色有些发乌。
是有点厉害,宁衍想,不愧是后宫浸润出来的Yin私手笔,让人防不胜防。亏得他是个帝王,手里可用之人甚多,要是换了某个深宫妇人遭此大劫,恐怕穷尽一生都查不清自己到底死在哪了。
——还好物极必反,宁铮的脑子连阮茵半分都赶不上。
宁衍摆了摆手,抹净唇角的血痕,随口吩咐道:“去叫国师来一趟。”
“这——”何文庭从小伺候宁衍,一直看他金尊玉贵,何曾受过这样的罪,心疼得不行,连声埋怨:“陛下到底何苦来一趟,就算要引阮茵上钩,也不至于这样糟践身子。”
“阮茵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当了皇帝,有很多事是自己不能做的。”宁衍顿了顿,接着说:“所以朕只能找人替朕做——哪怕是找敌人。”
第79章 “皇叔,你坐过来点”
景湛匆匆赶到紫宸殿的时候,殿内已经被宁衍清了一茬。殿外护卫的禁军人数虽然没变,但都换成了他近卫营中的人,殿中不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