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什么宁怀瑾不将其捅到朝堂之上,无非只是因为他拿不出绝对的证据钉死这母子二人而已。
从安庆到边城这一路辗转太多,中间有的是可做手脚的地方,宁铮到底是一方亲王,只要死不认账,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毕竟宁怀瑾手里没有账本,也没有商队往来的名目,只凭着几株干巴巴的草药,定不了宁铮谋害圣上的罪。
所以他才一边急忙传信给宁衍叫他小心,一边快马加鞭地往京城回,想要回京后再做部署。
宁衍想得到的,阮茵自然也想得到。
只不过宁衍不相信阮茵会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原有的计划,也不相信她能舍得蒋璇已经替她埋好的引线。
所以按照阮茵的性子,她必定会在宁怀瑾回京前冲他下手,宁衍毫不怀疑,太后娘娘若“请”他一次不成,肯定还留了后手,总能逼得他不得不去仁寿宫。
宁衍若有所思地用指尖敲了敲膝盖,回过神来问道:“蒋璇今天送什么了。”
何文庭本来提起阮茵就是想让宁衍忘了这一茬,此时见他自己又想起来了,不由得在心里叫苦不迭,苦着脸说:“是碗莲子羹——陛下,您非得这么办不可吗。”
“从明天开始就不吃了。”宁衍敷衍了一句,然后摆了摆手,道:“拿来吧。”
何文庭无法,只能去将方才藏起来的食盒又取了出来。
蒋璇送点心的时机一向很准,上午的那份一般会在宁衍下朝不久后送来,并不会耽搁他的午膳。何文庭从食盒中取出那份羹时摸了一把,发现那碗依旧是温热的。
“去,找个人去母后那传话。”宁衍随口吩咐道:“就说朕一会儿就过去,正好跟母后用顿午膳。”
靠近门边的一位小侍女冲他行了个礼,转头出了门。
宁衍尝了口莲叶羹,刚一入口便皱了皱眉,小声抱怨道:“……好苦。”
何文庭探着脑袋看了一眼,见缝插针地劝:“那陛下便不喝了吧。”
宁衍摇了摇头,拧着眉恶狠狠地盯了一会儿手里的玉碗。片刻后,他仿佛终于做足了心理准备,把勺子一丢,干脆就着碗,喝药一样地喝完了这碗莲子羹。
何文庭:“……”
——堂堂陛下,比起被人下毒来,居然更怕苦,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宁衍被苦得眼角发红,捂着嘴眼见着快要维持不住表情,干脆把碗往食盒里一丢,转身就去找水喝。
何文庭连忙端了盘蜜饯给他,宁衍往嘴里塞了块桃干,半天才缓过那股劲。
“……太敷衍了。”宁衍愤愤地说:“现在居然连糖都不给放了。”
“奴才觉得。”何文庭干巴巴地说:“或许只是放得不够多。”
宁衍:“……”
虽说宁衍吩咐的是“一会儿”,但他看了看时辰,还是贴心地给阮茵留了一段准备时间。他在上书房一直磨蹭到中午,期间让玲珑给他补了两碟云片糕,才慢悠悠地换了身衣服,往仁寿宫的方向去。
今日是个大晴天,夏日的正午阳光明媚,御花园中几株娇贵的兰花晒得有些打蔫,宁衍路过时多看了两眼,还吩咐了何文庭记得找花匠过来侍弄侍弄,别还没入秋就晒死了。
何文庭心里为了阮茵的事儿正七上八下,宁衍自己反倒不怎么着急,兴致好得很,一路闲庭信步般地溜达去了仁寿宫。
玲珑被宁衍暂时留在了紫宸殿,在宁衍回去之前,她八成都没法离开侧殿半步了。
仁寿宫还是万年如一日,从外看静得像座佛寺,一点都没有预备接驾的苗头。
宁衍了解自己这位后母,不管阮茵心里是稳如泰山还是心急如焚,起码面子上是绝不肯示弱的,一定要拿出那个“母后”的派头来,等着宁衍先去跟她见礼。
宁衍在心里笑了笑,给了她这个面子,将大部分内侍随从都留在门外,只带了何文庭迈步进殿,等着去给阮茵“请安”。
此时已是夏日里,仁寿宫的正殿里依旧燃着沉闷的熏香,似乎比平日里还浓一些,闻起来又甜又腻,味道重得几乎有些发苦了。宁衍一进门就被这味道呛了个正着,差点被顶出去。
他压着嗓子干咳了一声,皱了皱眉,勉强自己屏息一瞬,迈步走了进去。
阮茵坐在搞殿内的正座上,脚边跪了两个年轻的内侍,正捧着一盆晶莹剔透的葡萄一个一个仔细地剥着皮。阮茵手腕上绕着一串佛珠,手里的佛经正看到一半。脚下的年轻内侍手脚不知轻重,捏破了一枚葡萄,晶莹剔透的汁水银钎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还未落在地上,就被那年轻的内侍用布抹去了。
那年轻的内侍余光里看见了宁衍,下意识抬起头跟他对视了一眼,随即打了个抖,有些瑟缩地低下头去,权当没看见他。
宁衍从那两个内侍身上收回目光,淡淡地道:“母后,儿子来晚了。”
阮茵这才像刚刚看到他一般,笑着掸了掸衣摆,挥退了脚边的两个内侍,笑意盈盈地道:“倒也不晚,哀家正看到兴味处,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