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满挣扎着翻了个身,睡意拖着他的理智和身体。他伸出一根手指,寒意顷刻间裹住他的皮肤,霍小满默默地缩了回去,片刻之后,才猛地惊醒。
家主丢下他出去了!
霍小满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也顾不上冷了,披着外袍就往外走。他刚刚打开门,就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睛。目之所及尽是柔软纯洁的白色,天空还在落雪,那些洁白的雪花轻轻飘落,覆盖在地面,屋檐和树上。
下雪了。
院子里有一排脚印,很快又被大雪所覆盖。
霍小满一个激灵,他大概知道家主会去哪里,所以没急着追出去,而是先去了厨房。
厨房里还有很多食物,撒上芝麻的馕,封在陶瓮里的羹汤,做好的rou饼……都是昨天陶嘉木过来的时候留下的。他还吩咐过早上和晚上分别吃什么,说郡守最近劳累,让他多注意一些,小心风寒……
霍小满忍不住想,要是陶参军能一直住在郡守府就好了,不过想到家主那扣扣搜搜的性格,觉得陶参军住进来反而还委屈他了。
霍屹这次没带红烟,去了一趟军营。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但雪光足以照亮眼前的灰暗。
因为那个梦,他想起来很久以前的事,比他加入镇北军更早。那时候父亲霍丰年还在,哥哥霍信也在,还有端庄美丽又疼爱他的母亲。那年也是冬天,大雪,父亲霍丰年说冬天的雪是个好兆头,等来年开春的时候就可以带霍屹去马场训练,给他选一匹最好的小马。哥哥和他在雪地里切磋,两个人都用剑,哥哥让着他,剑光从腰间划过去,霍屹摔倒了,哥哥伸手把他拉起来。
后来他们还喝了一点酒,在大雪中作诗,母亲说要给他们做新衣服,霍屹对新衣服不感兴趣,他只想要他的小马。
霍屹最后在母亲的怀里睡去,他听见父亲在对哥哥说什么,语气低沉,霍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中看到了父亲忧愁的眼神。
大将军,位于三公之上,在朝中声望极高,曾让圣上扫榻相迎的父亲,为什么会露出忧愁的神色呢。
想到以前的事,霍屹的脚步轻松了很多。
他先照常查看了军营的防守情况,冬季农闲的时候,正适合用来练兵。不过今天有大雪,那些戍卒们要先去清扫积雪。霍屹走到军营的时候,天边逐渐出现了一抹橘红色,早起的人们打开窗户,看到大雪和郡守大人,高兴地说:“郡守,下雪了真好!”
霍屹也说,真好,瑞雪兆丰年嘛。
他走进军营之中,早练已经开始了,秋鸿光不在。
秋鸿光还在后面养伤,他本就重伤初愈,接着被霍屹打了五十大板,皮开rou绽,虽然是皮外伤,但也在床上躺了很久,连翻身都不行。吃喝拉撒都靠那帮兄弟,宛如一个残废。
听见推门声,秋鸿光没有抬头,闷声说:“老九,不是还训练着么,怎么回来了……回来的刚好,能帮我上药吗,就在桌子上。”
霍屹没有说话,去桌子上找到了一个白瓷瓶,这一看就不是军营里的东西,肯定是秋鸿光从家里带出来的。
霍屹心想这小子还挺聪明,他打开白瓷瓶坐在床边,把秋鸿光身上的绷带解下来。
秋鸿光背上肌rou紧实,线条流畅,一条条红痕已经淡了很多开始结疤。霍屹倒出瓷瓶里的粉末给他上药,秋鸿光心里感觉有些纳闷,以前老九是非常聒噪的,而且上药的时候没轻没重,马马虎虎,从来不会这么细致。
药粉抹在伤口上,霍屹伸手抹匀,秋鸿光一个激灵,大叫道:“老九,你手怎么这么冷!”
霍屹一愣。
秋鸿光转过头来,见到霍屹,反应过来之后大吃一惊,下意识就要翻身。霍屹按住他,秋鸿光脑子一热,扭着脖子和霍屹较劲,然后他发现自己居然拗不过霍屹,这个怯弱又无能的郡守力气比他大!
霍屹纳闷地看着他,说:“你伤口要裂开了。”
秋鸿光瞪着他,眼睛有点红:“你放开手。”
霍屹笑着放开,双手拢在胳膊里,让自己的手暖和一点。他今天早上出来的时候穿得很少,虽然自己没感觉多冷,但被他摁着的秋鸿光肯定觉得不好受。
秋鸿光眼睛一闪,刚才霍屹收手的时候,他看到从手心到蔓延到手臂上的大面积伤疤,不是利器造成的,反而像是明火烧伤。
霍屹问:“感觉怎么样?”
秋鸿光说:“还活着,让你失望了。”
他可没学过怎么对别人低声下气地说话,就连当地的郡守,也是看他家脸色的。
霍屹又笑了笑,慢条斯理地给秋鸿光换绷带,秋鸿光有些戒备地看着他的手,但此时落在背上的触感已经变得温凉了。秋鸿光一时没有说话,那群兄弟可不会这么细致地照料他,他感觉有些别扭,心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霍屹烧伤的疤痕。
“我问的是,癸小队全员因为你的冲动任性而被惩罚,你感觉怎么样。”霍屹说。
秋鸿光握紧了拳,心想那明明是你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