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郡守,请留步。”公孙羊站在殿内,双手垂下?,半边身体隐在黑暗之中,脸色晦暗不?明:“下?官有一事请教。”
霍屹向他行礼,道:“公孙中郎请讲。”
公孙羊走出来?,多年的困苦生活让他脸上皱纹横生,看上去并不?像一个谋士:“陛下?允你出兵,说明在他心里,解决外敌比解决内患更加重?要。”
“可?下?官,实?在是很忧心啊。”公孙羊缓缓道:“无论曾经多么富有,战争都容易将整个王朝拖入泥潭。光凭几位先帝积累的财富,又能打几次仗呢。夏王朝为镇压四方,穷兵黩武,导致流民失所,最终天下?大乱,这样的教训,才?仅仅过了一百年而已。”
“公孙中郎,你担忧陛下?陷于战争之中吗?”见公孙羊沉默不?语,霍屹温声道:“陛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论外忧内患,在他心里同样重?要,所以才?会重?用公孙君。从布衣之身,直接封为中郎,在历朝历代中,还?没有这样的事。陛下?用人不?看出身,只看能力。”
“对陛下?来?说,无论是战争还?是改革,都只是手段。”霍屹笑了笑:“正因为有公孙君在朝廷之中,陛下?才?放心让我们出去打仗。”
公孙羊意义不?明地看了他一会,说:“霍郡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霍屹目送他离开,揉了揉眉角。
奇怪,他以前在西河边郡的时候,人际关?系明明特别简单,回?来?不?过一个月,身边忽然出现了很多人……他又等了一会,有个小黄门过来?说:“霍将军,大司农去后殿见张夫人了。”
霍屹这才?明白为什么见不?到大司农,看来?他是直接去后殿了。
霍屹回?家之后,还?在想要怎么和?母亲说自?己要去打仗的事,转念一想,丛云梦一直还?以为自?己在北军里呆着,倒没必要解释太多。
下?午的时候,宫中送来?了车骑将军的印绶和?符节,有符节在手,方可?调动兵马。
丛云梦果然没有多问,下?午霍屹写了一封信给陶嘉木,提到了皇帝意图北伐与?改革的事,并且让秋鸿光和?其他几个校尉来?长安。他还?问了一些西河边郡的情况,信件最后,琢磨着加了几句对陶嘉木的问候。
霍屹估摸着,如果自?己卸了西河郡守的职位,接任的应该是陶嘉木。
写完信后,霍屹就让霍小满把信送了出去。
临近傍晚的时候,霍屹拿着印绶,自?己去祠堂坐了一会。
霍丰年的牌位竖在正中央,后面是他的画像。霍屹和?自?己爹长得有五分像,眼睛锋利,鼻梁笔直。幸好另外五分继承了母亲的温婉柔和?,中和?了霍丰年的煞气,才?显得不?那?么具有攻击性。不?过他面无表情的时候,还?是常常让人感到不?可?靠近。
此时霍丰年在画像之中,也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双眼盯着自?家的小儿子,腰佩宝剑,威势赫赫。
只是他护了一辈子霍屹,霍屹并不?怕他。
“爹,我又当上车骑将军了。”霍屹屈腿坐着,手里摩挲冰凉的印绶:“和?以前一样,不?过这回?,没有你护在我前面。”
冷风从门缝吹进来?,霍屹挺直了脊背:“就像你说的,大越人的命运不?能由外族摆弄。我一直认为,大越人从来?不?会比匈奴作战能力差,只是以前步兵无法适应骑兵的作战方式,大越的骑兵,同样会成?为匈奴的噩梦。”
“我会再次深入大漠,走得比当初更远,匈奴可?以肆意行走的地方,大越人同样可?以……爹,保佑我吧。”
保佑我深入大漠,一路顺利,为你和?哥哥复仇。
保佑我得胜而归,至少留条命,可?以照顾母亲和?霍灵月。
他说到这里,终于还?是跪下?来?给霍丰年磕了三个头。
第二天,霍屹和?另外几位将军碰头,然后去了宫殿,和?陛下?讨论军队和?军费的事。
大司农张来?潜也在,轻飘飘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账本,口里念念叨叨。
除了北军自?己的一万骑兵,周镇偊又调来?了三万骑兵,四位将军各领一万,在长安外进行训练,两个月后出征。
他们的计划是,慕容远从九原郡出发,赵平安从邯郸郡出发,霍屹从河西郡出发,李仪从拢方郡出发,如犬牙交错,横穿大漠。
当然肯定也不?是在大漠上乱逛,根据收集的情报和?以前的经验,是有很大概率碰到匈奴的。
他们讨论了许久,张来?潜还?具体安排到了辎重?车队的分配,大越人打仗要带粮食,四万个人,一顿吃多少,一天吃多少,一个月吃多少,算出来?是个庞大的数字。
霍屹比其他人更重?视后勤物资问题,坐在张来?潜旁边问了很久,包括多少粟,多少苜蓿,能保存多久,什么时候运到西河边郡。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粮必须先运到战地,等深入大漠之后,再源源不?断地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