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主上在此!?
这种时刻往往是反应不过来的,墨刃什么也顾不得细想,全凭本能地挣扎着想起身。无奈全身没有半点力气,他几乎是摔下了床,砸在地上的闷响令人听着也生疼。
墨刃却完全不在意全身伤口疼痛地叫嚣,而是将虚软的手臂颤抖地支在地上,努力地想跪起来。
他竟没死成——
不对,他竟在主上的身旁,这般放肆失礼地不知睡了多久!!
这个念头如流矢般冲入墨刃的脑海,不禁让他的心里冰冷地下沉。渐渐开始摇晃的视野中,他看到那一领黑金衣袍的主人猛地起身,或许是怒极了罢……
墨刃心中更凉,本想叩头请罪,可下一刻,颤抖不停的身子终于耗尽了气力,失了平衡猛地歪倒下去。
这般没用,果真是徒惹人烦的废物。他在心中暗骂一声,索性闭眼,咬牙等待跌倒在地的疼痛。
但墨刃没有等到。他听到宽大的衣袖带起风的声音,接着一双手臂将他揽住,然后他被拉进一个温暖坚实的怀里,紧紧地拥着。
“主……”墨刃无措地抬头,瞳孔却猝然一缩。那张被珍藏在记忆深处已久的,属于弱冠之年的楚言的脸猛地撞入眼帘,他如遭雷击地愣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伤成这样还敢乱动!?”
那边楚言又气急又心疼,连发现侍卫醒转的狂喜都被冲得不见影踪。他怎么也没想到墨刃醒来后竟会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看着这三天来好容易开始愈合的伤口有了被挣裂的迹象,楚言只觉得这些伤都添在了自己心头上,火辣辣地疼。
他一手将墨刃拥着,一手扯下床上的锦被把那具冷得瑟缩的白皙身子包裹进去,又忍不住怒瞪了一眼。
“属……属下……”
墨刃不可置信地看着楚言,说不出话来。
按着楚言的性子,属下若是不顺他的意,最轻最轻,怎么也得往死里训斥一番。可他只来得及望墨刃那边瞧了一眼,心中就突地疼了疼——
侍卫瑟缩在床脚,全身都在抖,冷汗打shi了散发。他仰起的脸简直茫然得叫人心慌,深黑的眼底里一片惊惶无措。
“……主上。”墨刃嗓音嘶哑地唤了一声,带着明显的颤。
“……”楚言冷硬的语气怎么也维持不下去了。他将手探入被中,有些笨拙地轻轻绕开伤口拍抚着,耐着性子轻轻安慰,“……好了阿刃,有伤在身就别动了。是孤不该罚你,孤糊涂了。往后再也不会了,再不会了,可好?”
墨刃双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他好像少见地忘了礼数和规矩,怔怔地盯着楚言疏朗的眉目看了许久。
……然后无声地侧过了头,浅色的唇慢慢抿紧,目光失了焦点。
他好像什么也不明白。
又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一切。
竟然是……竟然是……重生一世么……
是了,他本该已经死了的。
前世的不堪记忆,一幕幕犹在眼前,每一幕里都有楚言,每一幕都让他绝望得如坠深渊。
这些记忆最终静止在叛主的虐刑和飞扬的大雪中,墨刃失了神。那双苍白劲瘦的手却紧紧地攥上了床单,直用力到青筋凸起。
他只觉得身心俱疲,脑子像是生了锈一般转不动了。
楚言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怀里的人,自然也没有错过墨刃眉宇间那转瞬即逝的悲恸之色。可他疑惑归疑惑,却想不通墨刃这般反应是为何。
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让他隐隐地不安起来。
忽然门扉被叩响,打断了楚言的心绪。一个婢女端了托盘进来,是药堂开下的给墨刃补养身子的药。
托盘上还有一小碗,却是楚言想着墨刃昏睡多日未曾进食,早便命下人熬了清清淡淡的稀粥,这时一并端来的。
楚言使个眼色,让那婢女放下粥和药退下,方才转头对墨刃道:”睡了这么久也该饿了,先喝些粥暖暖,再把药喝了。“
说着,他将墨刃扶上床,又将枕头垫高了让人靠住。九重殿主养尊处优惯了,这种伺候人的活儿做来本该十分别扭,此时却统统顾不得了。楚言亲手端了粥在床边坐下,“来。”
墨刃脑内纠乱成一团,混混茫茫,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那粥竟是给自己的。
回想前世最后一段在偏殿时光,别说温食,一天能吃上一两口东西都是幸运,墨刃几乎忘记了暖暖的食物入口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手足无措,怔怔道:“属下……谢主上赏。”
“喝碗粥而已,有什么好谢的?”楚言自是不知这些,墨刃那一瞬间的迷茫表情叫他觉得新奇,忍不住轻轻哼笑出声。
墨刃哑口无言,心里只怪自己没能快速适应重生的事实,在主上面前失礼。
可重生便重生罢,为何主上会对他如此温和?
他又瞧了一眼楚言的脸,暗自估算着年月。
……没错呀,按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