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的黑暗深处吹来无声的风,一扇门出现在了风的尽头。
骁粤本能地奔向那束仅有的光,急切地想要逃离这片地狱般的黑暗。
“骁粤!!”
齐德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骁粤骤然转身,黑暗深处什么也看不见。
齐德隆的声音还在继续:“骁粤,你快过来,我们一起回家。”
骁粤的脚下仿佛坠了千斤巨石,他惧怕那片黑暗,可黑暗里有那么熟悉的声音。
“骁粤。”
这次是祁宸的低沉的呼唤。
骁粤蓦然回首,祁宸就站在门里,浑身浴光,风掀动着他的衣衫。
祁宸向他伸出手:“骁粤过来。”
骁粤顿时眼眶一热,对黑暗的恐惧让他急切地想要抓住那双手。
齐德隆沧桑的声线变得急切:“骁粤别过去!别信他!”
骁粤脚下一滞,急得阵阵心悸:“齐教授你在哪儿!”
“骁粤别信他,你快点回来,我带你去找叶钊,叶钊还在等你回去。”
骁粤焦急地大喊:“齐教授你在哪儿!我怎么看不到你?”
“骁粤你过来,来这边……”
看不见,看不见,骁粤什么都看不见。
“骁粤。”祁宸的声音温柔地传来。
骁粤仿佛被撕扯成了两半,一半烈火焚身,一半冰寒刺骨。
祁宸站在光的尽头,一声声地呼唤着他。
比起黑暗深处看不见的人,祁宸离他很近,就站在他迈开脚步就能触及的地方。
忽然,黑暗深处的齐德隆咆哮起来,伴着呜呜的风声,被拉成了幽怨的深度。
恐惧加深,整片黑暗变成了妖怪巨大的口腹,卷积着要将骁粤吞没。
骁粤惊惶地奔向祁宸,黑暗化成了无数双大手,撕扯着他的衣角。
他跑,他拼命地跑,他大喊:“祁宸救我!!”
祁宸依旧向他伸着手,骁粤没命地奔向他。
近了……
更近了……
最后一刻,祁宸抓住了他的手,将他拉进了那片光明里。
眼前骤然一亮,黑暗消失了,眼前是一片白雾茫茫的世界。
祁宸不见了,骁粤惊魂未定地寻找他的身影。
“——祁宸!”
他大喊着,却无人回应。
忽然,一阵嘈杂声响起,想成群结队的蜂群由远及近。
骁粤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四周的白雾渐渐散去,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
巍峨的城楼,喧闹的人群,和悬挂在城楼上的人……
储玉和齐德隆满身污血,被拴着脖子,悬挂于城门之上。
骁粤站在人群中,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骁粤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朱红色的屋顶映入眼帘。
方裕物穿着居家的水青衫,坐在窗前担忧地看着他:“骁粤?”
惊惧交加的神色还未从骁粤的脸上褪去,他警惕地看着方裕物的脸,半晌未能缓过神。
方裕物伸手拭去了骁粤额角的冷汗:“你做噩梦了?”
冰冷的香云纱触碰到皮肤,骁粤浑身微颤了一下。
刚刚……都是一场梦。
骁粤迟钝地眨了眨眼,香云纱抚过他面颊的瞬间,他抓住了方裕物的手:“齐德隆和储玉在哪里?”
方裕物一双棕瞳噙着细碎的笑意,道:“他们被祁宸关在潇湘阁,有福嘉那个老家伙在,他们死不了。”
福嘉嬷嬷……
对,还有福嘉嬷嬷在。
骁粤浅浅地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只是个梦。
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纱布缠绕的手,手心手背的血迹不见了,露出了纵横交错的伤口。
很疼。
方裕物的手从旁伸来,轻握住了他的手。
骁粤反射性地缩了一下,惶惶然地看着方裕物,苍白的嘴唇呼着热气。
方裕物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他知道,骁粤这是在怕他,毕竟他不久前才对骁粤做过那么过分的事。
但骁粤的眼睛实在天资不凡,明明带着尖锐的刺,却如何也掩饰不了那如静水深流般的多情,尤其是像现在。
方裕物道:“那半本诗集本候看过了。”
骁粤冰冷的手在他的掌心里暖起来,他以为方裕物回想祁宸一样震怒,因为他拿走了一本假薄书。
可方裕物却并无责备的意思,心疼地看着他:“薄书的第十二页,句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本侯很喜欢。”
那行字已经晕开了,写下那行诗的人的泪痕还留在上面,方裕物轻轻地将骁粤放回枕头上,替他掖好被角:“祁宸如此对你,你恨他吗?”
被褥散发着万寿菊温暖的气息,骁粤下意识将被子拉过脖颈,遮住了那些露骨的淤青和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