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七卷 ·繁华草莽暮烟中(12)
暮色催人愁,繁房花木深。
从廊坊上看着这座城,静谧,繁荣。
这是所有南粤百姓皆心向往之的王城,寸土寸金,遍地显贵,天子脚下莫若瑶山。
可骁粤怎么看,这里都像一座巨大的囚笼,在他初来之际便已深陷其中,在这里所看见的光,也许只是为了照亮残酷的现实,就像骁粤梦境……
骁粤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也许他留下来是错的。
他望着夜空,天上的月是永恒的白色,清辉亘古,只有这样望着天,骁粤才能短暂地感受到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似乎一转身,就能看到华灯璀璨的城市,和川流不息的车辆汇聚的灯带。
曾经骁粤认为那个世界他无所牵挂,把祁宸的身边当成了逃避痛苦的堡垒,可事实是,这个铜铁铸造的堡垒远比那座钢筋水泥的森林痛苦十倍。
骁粤总是问自己,为什么他和祁宸会走得如此艰难,是因为自己的软弱?还是因为祁宸的野心?
他现在才明白,他的软弱没有错,祁宸也没有错,错的是骁粤这个人,也许……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
这是个以权势为阶梯铸造的世界,权臣相争,弱rou强食,骁粤明知祁宸和方裕物一山中的雄虎,二者定是非死不休,他还是选择帮着方裕物对抗祁宸,他明知那么做可能会害死祁宸,可他还是那么做了。
那忍痛背叛祁宸,让他几乎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可到头来呢,骁粤还是要为了祁宸去伤害自己不顾一切救过的人。
骁粤这一辈子,没几个对他好过,仅有的那么几个,死的死,伤的伤,叶钊就是其中之一。骁粤自知无能,却也想尽力拿性命护着他们,这难道错了吗?
骁粤曾无数次这么问自己,可人性本能地会去珍视自己渴望的东西,这本是没有错的,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错了。
在这个世界,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
可是骁粤还能逃吗?他还有退路吗?
他就像一只在折断了翅膀的囚鸟,怎么也飞不出这牢笼,曾经他离不开院墙高筑的信王府,如今也离不开这泗水环绕的花船……
不知过了多久,秦秀秀终于轻声唤道:“骁善卿,侯爷今日是不会来了,婢子送您回房歇息吧?”
四周俱静,连打更人的锣声都听不到,骁粤摇头,声音混在风里轻飘飘地:“再等等。”
骁粤的话很少,几乎不同人交流,秦秀秀只能大胆揣测,道:“您若是还想着求侯爷放您离开这廊坊,那可就辜负侯爷的用心了,为了救您,侯爷可是连暗哨都牺牲了。”
暗哨?
是啊,那日救出他的暗哨都是方裕物的人,他们都牺牲了……
秦秀秀毕竟是个细心的女儿家,骁粤的心思他也能看出些许:“侯爷派了人留意着信王府的动向,您的朋友现在很安全,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以免伤了身子。”
秦秀秀眼波婉转,得体得像个大家闺秀,骁粤看着在他,忽然问道:“秦姑姑,您有家人吗?”
秦秀秀微怔:“侯爷就是婢子的主人,侯府就是婢子的家”
骁粤又问:“那倘若今日是侯爷落得想信王一般的处境,您会怎么做?”
秦秀秀微微一笑,为骁粤重新换了杯温茶:“那婢子自当誓死追随侯爷。”
骁粤的视线淡淡,清茶从细长的壶嘴倾斜而出,水声沥沥。
秦秀秀葱白如玉的手指托着茶杯:“骁善卿您是不是想家了?”
“家…”骁粤愣了一下。
他哪儿有什么家,若是非要说家,那就是从前和叶钊一起住过的那间公寓,一百二十个平方,有一个种满了多rou植物和马蹄莲的大阳台,黄昏的余晖总能透过阳台的落地窗,照进客厅,金色的暖光铺在大理石的餐桌上。
可就是那么一个温暖而小的家,也被他的任性给弄丢了。
“我没有家。”骁粤苦笑了一下。
秦秀秀看到了骁粤眼中流淌的悲光。
骁粤看着波光粼粼的东湖,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我曾经有过一个爱人,可我们还没来得及有一个真正的家,他就离开了。”
秦秀秀细细倾听:“他去哪儿了?”
“…很远。”
“还能见到吗?”
骁粤不知道,他和叶钊不仅隔着生死,还隔着几百年的光Yin,但他还是说:“能。”
秦秀秀会心一笑:“那便是万幸了。”
万幸……
骁粤曾经也这么认为。
“秦姑姑,”骁粤眼眸润着月色,“您说如果我找到他时,他已经彻底忘了我,甚至爱上了别人,我该怎么办?”
秦秀秀望着柳梢月,思衬着:“那得问您自己了,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是没有过去的,没了过往就再也不是那个人了。”
骁粤只是看着她。
秦秀秀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