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二无奈,只能跟着候。
候到胡不清两眼一闭就上瞌睡时,刘裕放开嗓子,朝赌场里招呼:“还有人来否?”就在众人以为无应声时,赌坊门前的布帘给人打起,两道影子并肩走来,当先的高拔男子扫过一眼,看空桌摆的正是樗蒲,忙朗声接话:“我来!”
刘裕回头相望,拓跋珪瞧清他的模样,忍不住道:“是你!”
刘裕并不记得他,只看他面相是关外人,想狠狠掏空他的腰包,哪怕崔浩和拓跋珪搬出双鲤解释,换来的不过漠不关心。
本以为是个热肝胆的豪侠,还想着能交个朋友,哪晓得人家并不在乎,拓跋珪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受了轻视,登时有些怫然,斗气般想给人个下马威。
他本不会玩樗蒲,只来此路上听崔浩说过规则,和排兵布阵、攻伐征战很是相似,引得他兴致勃勃,也想跟着逗乐子。乍一看刘裕狂热的眼神和俩跟班的期待,拓跋珪吃准人想赢钱,于是起身,上下扫视一通,指着他手旁的钱袋子道:“我赌全部。”
说完,放下一块金子。
“如果我不赌呢?”刘裕捏着钱袋,说实在心里馋,但手头上还有几分犹豫。
胡不清笑得下巴快合不上,丁二亦是目瞪口呆,两人站在刘裕身后,以手推了推背,嘟囔着:“刘哥,金子,那可是真金子!”
“我来咬咬看。”胡不清上手,咬得狠,差点把牙给崩坏,放下后还依依不舍,小声说了句“真的”。拓跋珪趁势从席子上退出,看样子仿若在说,赌不起便不赌,抻手要拿回自己的赌资。
刘裕默了一晌,按住他的手:“赌。”
两人上桌摆棋,各自投掷五木,排卒布马,整列有序。一盏茶的功夫后,棋子厮杀焦灼,又半炷香后,战事进入终局。双方实力不相上下,但既非平局,总归有输有赢,胡不清拿手指在旁点,严格算来,拓跋珪险胜一子。
“刘哥……”他小声嘟囔,似是难以置信。
刘裕心里意气,不想投子,咬牙坚持到盘点,未能改变结局。这一输,今夜算是颗粒无收,想到这儿胸臆憋闷,两手撑着额头,坐在席间沉默不语。
拓跋珪给崔浩递了个眼神,后者上前,将桌边的钱袋子拎上,两人又在赌场里转了圈,无甚兴致,打算往外去,找公羊月几人汇合。
走时看刘裕还在那儿发痴,他便随口激励道:“樗蒲形如战,但却并非真正的战场,你很强,只是输在今夜气运不够。”
胡不清急眼,但他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来,只能闷着头发狠,冲到门前将拓跋珪俩人堵住。
刘裕喊住他:“让开!”
胡不清抿着唇,脸憋得青紫,固执摇头:“刘哥,可是……”他说不下去,亦没有勇气挪脚,只两臂展开死死抠住门框。
丁二凑过去,大臂绕着他脖子,提tun将他挤出:“你个死心眼,刘哥可生气喽!”说着还给拓跋珪和崔浩赔了个笑脸。
胡不清很是委屈,偷偷拿眼向刘裕瞧过去,松了手,低头乖乖上前。
见他暂时将刘裕缠住,丁二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里起了念头,快步追出门去,摆出一副赧然样:“等等,且等等!两位,那什么,大家都是出来混的,谁没个难处是不,我们都是贫苦人家出身,欠了外债,走投无路之下才来此碰运气,瞧公子这身行头,也不差这点闲钱,您看能不能……”
拓跋珪听懂了他的话外音,不知是刘裕授意还是他自作主张,登时有些不悦,质问道:“出了赌场钱人不认的道理不懂?敢赌就要敢输,堂堂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输不起?”一听那外债,且当是个惫懒无用的家伙,有些本事的人,何必来赌坊讨钱,拓跋珪顿了顿,复又谑笑道,“你们欠债,与我何干?”
丁二倒是没像胡不清一样堵着道,而是在旁跟了五六步,苦苦解释:“刘哥不是那种人,我们真是有苦衷!公子听我……”
“说得对,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输得起!”刘裕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丁二回头,只见他掀开幕布,立在墙边,唇瓣紧抿铁青着一张脸,目光如电,神情有几分桀骜。胡不清连忙摇头示意,却迟了一步,刘裕已大步流星走了上去。
丁二打了个哆嗦,知道犯了他的忌讳:“刘哥我……”
刘裕一掌将他掀翻,走到拓跋珪跟前,面子上有些抹不开,生硬道:“添麻烦,对不住,法子我会自个想,人,”他撇了一眼那小瘦子,“我会自己管。”说罢,拱手抱拳,侧身从旁边过。
擦肩时他又忽地止步,垂首默立片刻,对拓跋珪道:“你适才不是说,天输我一口气?气运盛衰,周而往复,他日定会还回来!”
拓跋珪余光一瞥,略微动容,就冲着这句话,挥手让崔浩把赢得的财物奉上。
“不必!”
刘裕冷着脸,浑身皆是骨气,还不屑这施舍,将塞过来的钱袋向后一抛,固执地扔还回去:“输人不输志,该赢回来时自会赢回来!”丁二和胡不清被震慑在原地,他一手一个,不由分说将人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