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二常年住在北方,若非大旱,也不会冒死渡过淮水,逃难归晋,一听这天子脚下还有这么多说不得的秘辛,赶忙把嘴巴闭紧。
王谧已过而立之年,行为举止显然更为稳重,谢安当年虽然很看不上女婿王国宝,但对这个外孙还未弃之不理,因而靠着当轴处中的关系,相了好几个晚辈教导,因而王泓虽骄狂,但却还算不上寡廉鲜耻之辈。
“阿泓,坐。”
王泓果真乖乖坐下,只是两股刚沾着垫子,人又立刻蹦跳起来,挽着袖子冲上去:“……等等,我还没投壶呐。”
刘裕却是挺直腰板分寸不让,他本就孑然一人,自是不畏强权:“方才分花,好似并未瞧见阁下,不知上头所挂,哪一张为君之墨宝?”说着,他抬手朝柱上一指,满座宾客目光皆随之抬望,一时间,都坐直身子盼着好戏。
哪想到王泓竟真有过墙梯。
只见他浓眉一挑,走上前去,揭下第四张薄纸条,提拎着一角向众人展示,最后指着纸后的落款——
“睁大眼睛瞧清楚了,不是王泓又是谁?”
堂中死寂,刘裕亦不由蹙眉,将手中的长箭捏得咯吱作响。双鲤不是第一个明悟过来的人,却快嘴先道:“代写?作弊!”
声一发,周围人次第恍然,也跟着议论纷纷,是既愤怒不平,又惊惧骇然。
王泓站在前头,耳朵好使,几个粗人没管住声量,字词竞相往耳蜗里乱钻,他不觉得羞赧,反倒为眼前人牙痒痒又束手无策的反应而洋洋得意,干脆捏着那张香檀木纸往坐席间不断走动:“看看,都给小爷好好看清楚,没话说了吧!”
座中噤声,王泓不由大笑,他笑时正好停驻在公羊月跟前,后者看他挺肚叉腰,放下手中小杯,随口讽道:“哟,几个月的身子,男孩女孩?”
“谁啊,会不会说话!”
王泓大惊,怒目瞪去,公羊月回视,眸中煞气重,杀得那少年公子直缩脖子。瞧他吃瘪,霎时满堂哄笑,身边好几位认出公羊月身份,可苦于他功夫的江湖中人也觉得舒坦,想来恶人还须恶人磨。
“稚远兄。”
崔叹凤起身,掀开幕离,冲紧随其后的王谧问安,王谧乃其故交,这些年听洞庭那边的人说,崔郎云游天下,是以未曾想能在建康一晤,脸上不禁露出喜色。
王泓在旁,听他二人一来二去寒暄,虽有些窝气,但顾着王谧的面子,只嘴上小声嘟哝,没再发作,收了叉腰的手环抱胸前,冷哼一声,拿余光偷偷往公羊月的方向瞧看,不知怎地便撞见食案下交握的两只手,脸上一热,避走开去,找他那亲卫的晦气。
大家出来的公子,对上对下皆是不卑不亢,连作揖也做得标准,不像江湖游侠拱手道安便可,当然,那是寻常游侠,搁公羊月这儿,却不是对谁都那般好耐心,压根儿懒得自报家门,而拓跋珪不便自报家门,只颔首示意。
这同行里头,个个都是大爷,崔叹凤也觉得伤脑筋,瞧着怕是下不来台,好在还有个晁晨,文赋雅曲皆通,拿得出手。
但今儿不知怎地,连晁晨都满身古怪,也跟公羊月学的,只颔首相应,并不开腔。
他可不记得这红疹还伤喉咙,莫不是因为王泓的嚣张,心有迁怒?崔叹凤无奈,只能以此作借口,而后晁晨回魂般,自罚一杯薄酒,王谧心怀宽,并不计较,只是盯着晁晨的幕离多看了两眼。
王泓去抢刘裕的羽箭,没抢到,只能从箭囊中再取一支。这心绪起伏大伤手感,他越想露一手,反倒越没准头,别说射花,就是投也投不中,气得他将箭矢就着膝盖头一折,狠狠摔地上:“什么破规矩!”
许是这般也不解气,见刘裕往囊中探箭,他伸腿一踢,将箭矢全给踢散在亲卫铁毅脚下。
刘裕对他这种手气不好就掀牌桌的行为嗤之以鼻,不由呵笑。王泓一瞧,小小贱民也敢嘲弄他的不是,顿时单手叉腰,气急败坏指着正伏地捡拾箭矢的铁毅发火:“捡什么捡,仔细小爷我叫你把手头的东西全给吞下去。”
铁毅本就憨厚,松指落了箭囊,但右手还握着一支羽箭不知往哪儿放,心里头憋急,一哆嗦,便给扔了出去。
箭头正中牡丹花心,只听得“咚隆”一声,落进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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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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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中, 中了?”
王泓喜出望外,抓着铁毅的胳膊,忙把人往前推, 跟转性一般, 就差把人供起来:“快, 再来!”说着,他亲自俯身, 将散落的箭与箭囊都捡起来, 塞进人的怀中,顺道瞧着刘裕嘴唇翕张, 像要发话, 便先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