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宾夺主,确实不妥,时妙曳镇定地吩咐人收拾,连头亦未回,借宾客的谈笑认定是某一狂热的倾慕者所为。舞台是她设计,并着匠人搭建,想是这里头有人给钱财买通,此番拂了玉振山庄的面子,回去需得彻查一番。
然而,她的人还没上前,那画卷却被东风吹落,正面着地落下。
“看看美人花落谁……”
吃醉酒的那个“家”字还没调侃出口,坐席间已有人捂着心胸扶着草叶干呕起来,只见那画卷背面血rou模糊,竟是一块皮。
大公子玉关跃至台前,其弟玉闲紧随其后,只粗粗瞥看一眼,便已认定:“是人|皮!”两人当即对视一眼:“是谁的皮?”
即便阳光铺落在身上,不见得暖,反而照出森森凉意。
二人齐齐回头,直愣愣望着时妙曳,再观美人却不见美,仿若瞧见索命的狰狞夜叉。时妙曳见状,亦拂开围观者上前,这人皮美人图蓦然出现在她舞台下,即便不是针对她,在这大好日子冲撞了寿星,她可是八张嘴也说不清。
“二当家,我来!”
随来的其中一老管事,一面朝近旁的姑娘使眼色,趁人不觉,迅速往朱雀楼报信,一面拾来竹竿,探过去,将翻转的画重新挑起。
时妙曳这才认真审视起画上的人,那美人穿着风韵像极了她,但却不是她,那种娇俏的笑意,绝不会出现在自己的脸上,而记忆中确有这么一个人,很爱模仿自己的穿着打扮。故人早逝,而那人皮却是才揭下不久,显然用意深刻。
时妙曳情不自已伸手,似是要去抚摸美人面庞——
“老爷,大公子,二公子,二夫人,大事不好!派出去找玉廉少爷的人回来说,人不在建康,哪都寻不见影子,只找到这半块碎掉的随身云佩!”
就在小厮飞来惊呼时,时妙曳喉咙发紧,亦重重叹息,唤出那个许久不曾耳闻的名字——
“沧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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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见着两日的太阳,江左便又开始下起梅雨,打时妙曳去献舞后,玄蝉不分晴雨,每日从无缺席,朱雀楼里的小二怜她成痴,参茶送水从不断,闲暇时还会上跟前说个段子,逗弄人乐上一乐。
今日变天,午后起Yin云惭惭,小二见她手头无伞,便赠予一柄。
“这雨什么时候才停?”玄蝉兀自叹息,好似待风停雨霁,人便会归来。
小二心说,这他哪儿晓得,打雷刮风、晴雨雾雪那得天老爷做主,于是,他只能笑着改口:“这梅雨梅雨,那是有梅有雨,依小的看,不若就着梅子煮雨吃,倒是别有一番情调,正好今儿楼里送来了上好的青梅,现下来两盅?”
从来只听说青梅煮酒,还不曾瞧谁煮雨吃,雨水有何好吃,不过是神仙的眼泪。
玄蝉展颜,雨是不吃,不过梅子倒是可以尝尝鲜,于是推他往后厨挑拣两盘品相极好的,伸手就是两片银叶子的打赏。
小二揣着钱,脚步轻快。
也不知谁的伞在地上淌着水,走得急,鞋底打滑,人差点撞上柱子。就在那小二哥要开口贬损两句时,门槛外跑来个淋了个浑身通透的姑娘。
这姑娘玄蝉见过,一直在时妙曳身边服侍。
“快拿巾子来!”玄蝉冲还发愣的小二喊,自己脱下外衣,将女子裹住,谨防这大堂里臭男人多,给看了不该看的去。
“怎么不打伞?”
“伞也顶不住。”那侍女嘀咕,转头朝门外破伞努嘴。
掌柜的出面来,侍女立即朝玄蝉颔首,跃过她,着急报信:“快去通知大当家,玉振山庄出事了!”
但看那侍女的脸色,保不准时妙曳受其牵连,眼瞧掌柜的将人往后院拉,玄蝉多了个心眼,悄悄跟过去,小二瞧见,晓得她乃是关心,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她过去。侍女细说,隔着转角,被她听了个一字不落。
掌柜的惊怒交加,赶忙说:“大当家的不在,不代表我朱雀楼任人宰割,还傻愣着作甚,速速调集好手接应!”
那侍女却又拉住他,来了个大喘气:“我在路上又收到飞鸽传书,二当家亲笔,说是……”她将那卷细纸条从袖口抖出,塞到人手里,“说是叫楼里不必插手,她自有打算!原因,原因该是在那幅画上……”
都死了人,那人皮还是打她舞台下牵出,而那画中女子又与她如此相像,只怕不是带累,而是栽赃。
玄蝉不能坐视不理,转头跑出去搬救兵。
就在她走后,打理朱雀楼已久的老掌柜不由沉思,和时妙曳一样,问出了那个埋藏多年的问题——
“沧沧当年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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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进入东晋的另一个副本
第176章
那拉泔水的小子说过, 时妙曳早年曾收过一个徒弟,此人乃其心结,这连环局证据充分, 会不会对她不利, 毕竟朱雀楼威望再盛, 她也不过是坊间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