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流矢如雨落,城里的人疯狂反扑,以洪水过境之势,将挡在前的秦军悉数碾杀——这是最后的机会!
双鲤杀回城下,见此一幕,震撼无比。
“师昂,师昂!”
冲锋在前的有身着盔甲的晋国士兵,也有城中拼死顽抗的百姓,更有来此大力支援的江湖侠士,层楼和城阙上还有不少公输府的弟子,但独独没有那抹熟悉的影子。
他会在哪里?
“阁主!师阁主!”
双鲤不停呼喊师昂,心中惶恐难安,连胆子也变大了,刀枪剑戟不长眼地杀过来,她暴跳而起,用匕首狠狠扎进秦国士兵的血管中,好像没有他们,师昂便不会置身于危难。抽刀血涌,溅满衣襟,双鲤都没眨一下,侧身抬头,真真有些似那将门之后。
师旻紧随而来,掩护她冲入城破后的巷道中。
站在烽火与残砖破瓦之上,双鲤稳住心神,仔细想了又想,师昂未在前锋冲杀,则应当只有一种可能,留作后手想办法掩护主将撤离,但太守此刻正在城楼之上,决心与洛阳共存亡,那么定是给亲眷妇孺殿后突围,以保那些死战的将士无后顾之忧。
双鲤一跺脚,向太守府跑去。
穿过曲折的旧巷和飞瓦落梁的长街,踏过火中娇艳的牡丹花,逆向冲出人chao的一瞬,两人在长街回头,互相瞧见对方——
“师阁主,快,跟我走!”
师昂一袭白衣染上朵朵煤烟,他诧异地看着双鲤,看着那个早该离开洛阳的姑娘,出现在战火纷飞的堡垒下,看着她死命拽拉着自己的手,当他远望见奋力杀敌的师旻时,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杀人时都没那么脆弱的双鲤,此刻却不争气地涕泗横流。
“不要管什么大义,不要管什么荣辱生死,不要管什么家国,不要,什么都不要!”
“走!我们走!离开这里!”
双鲤努力拽,像拖着一尊巨石,怎么也拉不动他。
“为何要回头?你,希望这一战谁赢?”
师昂反手拉住她,目光深邃,不可见底。他转身时落下一抹红,宛如天边的朝霞,双鲤伸手去接,手心上是红中泛黑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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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引用自《晋书》
第204章
难怪之前无论他们做甚么, 都会被对手反将一军,从敦煌开始便被人牵着鼻子走,滇南更是半点线索也摸不透, 巴蜀自证差一口气, 云中与高句丽扑朔迷离, 原因竟是在此。
怀疑过吗?
不是没有,可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他崔叹凤, 这些年间被他救过的人没有上千也有成百, 他确实是个救死扶伤的好大夫。
但好大夫不一定等于好人。
屠三隐倒下后,公羊月与之对视, 出声质问:“为何要叛国?”
崔叹凤丝毫没有慌乱, 唇角甚至隐有笑意,不知是在笑这声谴责由他这个武林魔头、叛贼之子发问, 还是在笑这副场景与设想中的并不吻合。
他一字一句否认:“我没有叛国。”
公羊月望向冰库出口:“这还不算?”
崔叹凤两手一摊, 认真地重复:“我这一生, 都没有叛国。”
公羊月忽然明白,眼前的白衣人并非遭受打击挫折而叛敌, 也非是如梅弄文那般怀才不遇而投奔, 他从一开始就是秦国人, 他自然从始至终没有叛离过他的国家。
想到这儿, 公羊月不禁垂目,去看棺材里躺着的死人, 不知这位河间出了名的一身肝胆的侠义英豪如果知道, 那个时常把“明郎”二字挂在嘴边的旧友,竟有这般身份, 会是一副甚么样的表情,会不会气得想倒行黄泉, 折返人间,从棺材里跳出来破口大骂。
不,他不会跳出来。
公羊月很快推翻了这个荒唐的想法,倒不是因为他不信Yin阳往生那一套,而是他发现,聂光明脖颈和胸口的伤口薄而平,看皮rou翻卷程度,和崔叹凤手持的那柄细长宝刀刃面十分吻合。
红衣的剑客不由打了个寒噤,露出错愕的神情:“聂光明是怎么死的?”
“他是怎么死的?怎么死的?”
崔叹凤兀自低语,再抬头时,那语气森然,表情扭曲,嘴角泛起的笑容狰狞可怖,瞧他双目似垂泪,又似欢喜——
“他,他是被我亲手杀死的。”
……
他从出生起便是秦国人,从模样上来看,可以肯定既非鲜卑,亦非羯族,或许是氐羌混血后裔,也可能就是个巴人或晋人。
因为皮相好,人又聪慧,从一众战地孤儿里脱颖而出,被姚苌收为养子。
那时候苻坚还没有垮台,姚苌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为了助战淝水,为百万秦军挥师南下做好铺垫与准备,他成为秦国的暗探,与其他的细作一同被悄悄送往江南。那些人都想方设法混入建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