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沙发上一坐,两条腿岔着,朝后一瘫。
父子俩长的很像,眉目都很锋利,轮廓也很硬朗,没表情的时候看着蛮能唬人的,说白了就是长的凶。迟野比他爸还好点儿,少年气占了上风,多了几分意气风发和看谁都不服的骄傲,少了点儿威严。
这方面迟建国比较有话语权,人二十多年警察不是白干的,不凶压不住人,长年累月的看着不怒自威。
迟建国揉了揉自己嘴巴子,想换个温和点的表情,边做动作边问迟野:“这样呢?还凶么?”
“凶。”迟野懒洋洋的,不怎么走心的说,“别折腾了,你就长那样,改不了。”
迟建国还是揉了会儿脸,不让自己板着。做弄完自己,回头看见迟野没正形的样子,拿脚踢了踢他,这话事先已经铺垫好几天,还是要赶在人家来之前再啰嗦一遍:“待会儿弟弟来了,你热情一点,别看谁都跟欠你钱似的,对人家温柔一点,友善一点,弟弟以前过的不好,我们要用爱温暖他……”
糙汉rou麻起来真不是正常人受得了的,迟野抖落一身鸡皮疙瘩,顺手从果篮里拿了个橘子。
迟建国飞快的打他手背:“给弟弟买的,你吃什么?”
橘子掉在桌上,滚一圈,从茶几跌到脚边。迟野胸口那股气争先恐后地往上涌,呛道:“他一人能吃这么多?”
迟建国把橘子捡起来,连果篮一起往旁边挪了挪:“那也不行,弟弟吃不掉你再吃。”
弟弟弟弟……
迟野已经不间断听迟建国在他耳朵旁边念叨快半月的“弟弟”了。
什么“弟弟来了,你要好好照顾他。”、“以后你就是哥哥了,要有个哥哥的样子。”、“别凶弟弟,别吓唬人家,别冲弟弟吼。”……
一周前,他的衣柜里就陆陆续续多了一些不属于他的衣服,尺寸比他小了好几号,到今天已经占据一半地盘。不仅如此,房间里还多了一张单人小床,就放在他左手边,一个翻身就能看见,好几次半夜起来上厕所,因为不习惯多出来的床还磕过腿。
父母的爱要分给弟弟一半,衣柜要分他一半,私人领域也要分他一半,迟野每次想到就烦的想离家出走。
所以听见这话迟野瞬间就火了:“谁他妈要吃他剩的!”
少年挺有气势的吼了一嗓子,不吐不快,谁知他话音刚落,门“咔哒”一声,突然开了。
夏允风站在门口,和着腥热的风一起出现。
九号巷每家都有个院子,这里的人喜欢种些花草。
从院门进来,左右两侧高高的几排木架,青萝瀑布似的从架子顶端倾泻下来,各色的绣球花阳光下开的正好,地上更是一盆盆的摆满了。
夏允风立在那儿,背后是一片花团锦簇。
迟野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人,愣了一下。
迟建国气不打一处来,拿手点了点他,低声警告:“你给我老实点。”
迟野没听见似的,他的注意力全搁在夏允风身上。在最初那一秒愣神之后,他直白的,赤/裸的,把夏允风从头看到了脚。
这真的是一个刚从大山里走出来的男孩儿,又黑又瘦,外面的天起码有四十度,他穿着洗的发白的长袖长裤,脚上是一双沾满风尘的灰布鞋。
俩人互相看着对方,打量着。
迟野盯着夏允风的脸,小孩热的脸通红,红晕透过黑皮渗出来,右脸有一团暗色的印,像是没好全的疮。
夏允风的头发对于男生来说实在是太长了,搭在肩膀上,将他整个人衬的很村,同时也有一种矛盾的Yin郁。
迟野看了他好长时间,凌美娟和迟建国说的什么他一句都没听,就是觉得夏允风看着不是什么善茬,这小孩的目光很冷,跟藏在袖口中的刀子似的,很锋利,随时都可以伤人。
凌美娟按住夏允风的肩膀,笑着给他介绍:“小风,这个是迟叔叔,现在和妈妈一起生活。”
迟建国俯下身,大手揉了揉夏允风的头顶。他很少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养亲儿子都糙的厉害,这会儿却连声儿都是轻轻慢慢的:“小风别怕,以后叔叔保护你。”
夏允风没有动,身体绷的很紧。
头顶上的手掌太大了,房间里明明很凉快,那只手却很烫。迟建国揉着他,朝他笑,不在乎他汗shi成结的头发。
夏允风感觉心脏在胸腔用力的跳动,冷气不停的往身上扑,背后却被太阳火辣辣的烤着,犹如置身水火,他没有被成年男人这样温和的触碰过。
夏允风的眼睛灰了一瞬,十几年人生匆匆掠过,他没有被父母拥抱过,没有被温柔对待过,他的生活永远充斥着谩骂和虐打。小时候被踩在地上打,后来长大了,会逃跑会反抗,结果是被抓住后打的更狠。他的爸爸和妈妈总是边打他边骂,说他是养不熟的狗。
邻居时常被闹烦来敲门,骂骂咧咧的说着山里土话:“吵死人啦!不想要就拉出去埋掉,不要三天两头吵人!”
夏允风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