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允风抓紧书边的一角,脸色涨得通红。
迟野弹他手背:“别跟我轴,我脾气上来你倒霉。”
他把书抽了出来,随手捡起桌上一支笔夹在手指间转了一圈,那双盛气凌人的眼睛在深夜里显得温和多了。
小猫扑到窗台上,尾巴轻扫着玻璃,爪子不知道在什么上头挠了挠。动静在夜里很突兀,夏允风转移注意力似的往窗边看。
“一只小野猫。”迟野拿笔敲打他的额角,不知道是在喊谁,“看你的书。”
迟野把夏允风的作业本翻了一遍,发觉他连最基础的初中知识都很匮乏,眉头越皱越深,问:“你以前不上学么?”
夏允风上学可太不容易了,为着上学小孩没少挨打,今天打了明天还去,永远不长记性。他身上那股爱学习的劲和山里小孩不一样,想从那里离开的心也比谁都强烈。
刚回琼州岛时夏允风那一身的伤就是被养母打的,起因是他又跑去学校听课。这回闹得有点大,夏允风被打的太惨了,支教老师拦都拦不住,一身正气的读书人被野蛮教育方式震惊了,扶着眼镜下山找村官和警察。
一开始还只是劝解,山里打小孩太正常了,没人放在心上。夏允风伤的厉害,胸口疼了好几天,养了一阵没养好,一天突然吐了血,送去山里土大夫那人家说治不了,伤着胸腔了,得去大医院。
养父母不怎么想去,得花钱,反正不是亲生的,死了也就死了。夏允风是被支教老师背下山的,到镇上医院的时候人都烧晕了。
也就是这一趟进医院,采集身份信息的时候发现了问题。
夏允风的眼底晦暗不明,想起这一段的时候脸上有很明显的抗拒。他的伪装和掩饰尽数失灵,厌恶让他暴露出十五岁的少年该有的心智。
迟野回到自己那边,从书架上拿了两本书和三个笔记本。书是初中数学知识点汇编,有讲解有练习,笔记是迟野中考那年自己总结的,按方锐的话说,多亏了这笔记他才考上的附中。
迟野把书和本子都拿给夏允风:“高中的题先不要看了,你看不懂,把我这个搞会再说。”
翻到想要的那页,迟野拿笔飞快的在书上圈。
夏允风的眼睛跟着迟野的手移动。
“这里要看懂,看完之后把这些题目做了。”迟野勾着题,“你丢的东西太多了,好的是高中数学能用到的初中知识算下来也就那些,重头学耗时间也不现实,争取暑假先把必要的弄明白,这样开学再上高中课程你就跟得上了。”
小孩一直没什么反应,迟野对夏允风的装聋作哑都习惯了,他也不是想从夏允风那听什么感谢的话,不需要,纯粹是看小乡巴佬一晚上抠题目抠不出来看的累。而且凌美娟之前跟他提过,说夏允风基础不好,让他帮一帮。
夏允风的目光早就从迟野的手转到他的脸上,迟野说话的时候微低着头,薄薄的嘴唇不紧不慢的动着,他讲这些时很随意,但随意中透着自信,仿佛题目是他信手捏来的花。
迟野给划了十来页的题,把笔一丢:“学吧你。”
他又把凳子拖了回去,窗台上的小野猫被人影晃了一下,受惊般昂起毛绒绒的脑袋。
迟野隔着玻璃窗跟那只猫对视,小东西从藤上扒拉下一小串葡萄果子,正吃的欢。发觉迟野在看它,缩着脖子“喵呜”一声,果子都不要了,摇摇尾巴跳走了。
灯光在窗上投射出一片景象,迟野从那里看见夏允风,小乡巴佬正在喝牛nai,眼睛没离开过书。他的表情不像之前那么“痛苦”了,给自己松了绑似的突然顺服许多。
喝两口不喝了,杯子推到边边上,跟那只偷了果子就跑的野猫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俩人各占一边,没再出声,从前这个点九号巷只有迟野一个人在看书,现在多了个伴,静谧的夜只剩铅字笔划过草稿纸的“唰唰”声。
这天到最后夏允风都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上床的了,反正倒头就睡着了,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都在写数学。
第一天上学挺轰动的,全家都上阵了,但不能每天都这样。九号巷到学校没直达车,开学还好,有校车,不过迟野不常坐,嫌挤,他习惯自己骑车,跟方锐约着一起走。
现在多了个夏允风,来回打车有点奢侈,反正都顺路,凌美娟让迟野直接给他载过去,就为这个,他妈擅作主张给迟野那辆拉风的山地自行车装了个后座,把他气个不轻,现在一看见车就冒火,都不好意思在马路上骑了。
迟野没怎么带过人,扶着车头冲夏允风说:“你自己跳上来。”
夏允风也没坐过人家后座,他连自行车都不会骑,迟野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大概是承了昨晚的情,难得很听话。
迟野把车骑起来,慢悠悠的往前滑了一小段,他个子高车也高,夏允风在后面跑着追,叉腿往上跳的时候不太稳当,很艰难的坐了上去。
夏允风再瘦也有几十斤的重量,车头剧烈晃动一下,左右很大幅度的扭了扭。
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