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一想,便明了了。阳安侯的爵位是只授终身的,即不可世袭爵位,阳安侯如今老了,儿子没一个是成器的,若是还无所建树,爵位便是要收回的,无事不登三宝殿,太后拉拉扯扯谈论这么多,怕是想扶持阳安侯府的女儿为后吧。
齐策心如明镜,正要开口时,却瞥到门口一角红色缎袍,心下一软,朝外边朗声道:“恒儿既然来了,何不进来?”
梳着总角发髻的小太子见偷听被发现了,两颊飞上一抹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进来,规规矩矩地朝太后、皇帝请安。
“儿臣给皇祖母、父皇请安,皇祖母、父皇吉祥。”
“起来吧。”
“恒儿,过来父皇这。”齐策也不在乎旁人在场,便招呼了人过来,“父皇问你,喜不喜欢弟弟妹妹?”
“啊?”小齐恒面上红扑扑的——方才的窘迫还未褪去,又乍然听到这个问题,一时有些惊讶,呼了出声。
齐策看着自家小太子难得一见的孩童模样,素来冷酷的双眸也似化了的冰,染上点点温柔,没在意他一时的失礼,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话。
小齐恒思索片刻,看着他父皇,认真地道:“父皇若是喜欢,儿臣便喜欢。”
顶着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却时时故作大人模样地开口,说不出的可爱。
齐策在内心叹了口气,他对齐恒是有愧的,他亏欠齐恒一个温柔的母亲,亏欠齐恒一个称职的父亲,他需处理的事物太多,每日都有看不完的折子,下达不完的指令,没有很多时间去陪伴齐恒,好在齐恒也懂事,不吵不闹,功课也做得好,就连古板的太傅也时常在自己面前夸赞齐恒,完全不需要自己怎么Cao心。但他也知道,每次自己出现在齐恒面前,齐恒总是闪着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眸,一脸期盼地看着自己,只是他往常都无暇顾及。
况且……
他知道这种期待,也知道这种失落,太痛苦了,他不希望自己也成为自己恨的那个人一般。
齐策突然有些想抱抱自己面前这个惹人疼的儿子,他伸出了手却发现眼前这个儿子已经不是自己随随便便就可以抱得起的孩子了,齐策一时间有些恍惚,时光竟流逝地这般快,而自己竟似乎没抱过他几次,齐策将一只手悄悄缩了回去,另一只手转而摸向齐恒的小脑袋。
“母后也听到了,这两件事儿臣会考虑的,儿臣还有事,便先行告退了,太子儿臣也一并带走了。”
齐策说完也不等王太后有什么反应,牵起齐恒的手便走,齐恒看了一眼齐策,匆匆朝王太后行了个礼,加快脚步,追着他父皇的步子走了出去。
在他们后方,王太后脸色铁青,挥手摔了桌上的瓷杯,室中“刷”地一下子跪满了人。
她早便知道齐策不是个好掌控的人,没想到这人更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用过了自己便甩开了!
不一会儿,走进一个内侍装扮的俊俏男子,男子挥了挥手,让众人下去。
王太后瞥了眼走进的男子,将头撇向一边,没有理会。
那男子也不生气,反倒温和地凑上前,按着太后的肩膀,柔声哄道:“娘娘莫气,担心气坏了自个的身子。”
“我怎能不气?你是没看到他刚才那般无视我的模样!当年若不是哀家,若不是哀家,他早就死——”
“娘娘!”年轻男子慌忙捂住她的口,打断她,一字一句地坚定道:“不管如何,娘娘您如今都是天启的太后,天启最尊贵的女人!”
王太后回过神来,也知自己失言了,闭了口,又听那男子那般安慰后,脸色也渐渐缓了下来。
是了,不管如何,她王氏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身份低微,不被重视又如何?不受恩宠,无儿无女又如何?
那曾经母仪天下的人如今还不是早已入了土,与那人死不同xue?那曾经宠冠六宫的人如今还不是在冷宫中凄凄度日,还要担忧着在皇陵的儿子?那些燕燕莺莺们如今还不是得伏低做小,讨好她过日子?而父亲与主母,如今不也得哭着求着,巴望着她?
想到这,女人又恢复了平日里挂上的那张骄傲的面孔,她斜眼望着身侧的年轻男子,用那带着玉扳指的手拽下他清俊的下颚,娇笑地印上一唇,媚眼如丝,“抱哀家进去。”
“奴才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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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自慈宁宫出来的父子二人。
齐策一出了慈宁宫的宫门,便将齐恒抱了起来,又颠了颠,重是重了些,但也不是抱不起。
这一突然的亲近举动,可把齐恒吓着了,下意识地扒着他父皇的脖子,疑惑地看向齐策,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不乐意?”齐策挑眉。
“不是!可……太傅说君王应举止端庄……”
“那便是想下来了?”
齐恒犹豫了一会,沉痛地点了点头,看着齐策的眼神却是可怜巴巴的,双臂也收紧了些,并摆着的不愿意。
齐策失笑,没再继续逗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