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外,漫天雪地上突兀地跪着一个白色的身影,不细看还以为是个雪人。
那白影一动不动地跪着,发上、肩上都已经积了一些雪,甚至有些融化成了水,浸地发丝、衣裳shi漉漉的。
时不时进出的大臣看到这一“雪人”,都默不作声地绕开了。
不闻不问,方是生路。
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门扇才缓缓打开,里面的热气扑面而来,林司衍眼睫微颤,有细小的雪落了下来——他竟是连眼睫上也有积雪。
“你回去吧,再跪在这也没用。”穿着大红色蟒袍的喜来徐徐走出,朝跪着的人道。
林司衍一动不动,像是没听到一般。
喜来稀疏的眉头一皱,真是子随父,骨子里一样的倔。
“皇上说了,你若是愿意跪着,那便去别处跪着,别挡了大人们往来的路。”
林司衍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是在消化喜来的话,良久,他才缓慢地直起身来,似乎是跪得有些久了,双腿又麻又僵硬,第一下他甚至没能站起来,腿一软,一头栽在了雪里。
林司衍闷哼一声,却没出口说话。
他默不作声地重新站起来,酿跄了几步,方平稳地转身走,就在喜来以为他会回去的时候,林司衍突然走到宫墙边上,又重新跪了下来。
喜来被林司衍这倔脾气给气到了,他重重地冷哼了一声,袖袍一甩,进了御书房,门扉不知第几次又被合上了。
不知何时,耳旁突然传来了几声娇笑,明艳的紫色宫鞋出现在视野中,鞋头尖尖的,缀着一颗明亮的珍珠。
接着,林司衍的尖瘦的下颚被人一把捏起,眼前转变成了妆容艳丽的美妇。
“哟,这不是承恩公公嘛,怎么跪在这?”美妇娇笑着,捏着林司衍的下颚左右端详了片刻,啧啧了几声,语气惋惜道,“瞧这张玉脸,比那雪色都白些呢,这让皇上瞧见了,可不得心疼?”
林司衍默默地跪着,不言不语。
他脑子晕晕的,眼前似乎有几层重影,连何嫣那张艳丽的脸看着都变得扭曲了。
何嫣被林司衍这反应给激怒了,似乎她是个跳梁小丑那般,她大老远地赶过来,可不是为了唱独角戏的!
何嫣甩开林司衍的下颚,一脚踹在林司衍的肩膀上。
林司衍已经跪了大半天了,跪得双脚麻木,他周身都被冻得冰冷,所有的感觉和力气都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因此何嫣那一脚,直接把他给踹翻在地。
何嫣踩着林司衍的肩膀慢慢蹲下,她看着林司衍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痛色,瞬间心情大好。
“先前仗着皇上宠你,便目中无人,妖言惑主,如今皇上不愿意见你了,又来这眼巴巴地跪着,是要讨谁可怜呐?”何嫣盯着林司衍的脸,眉目中闪过一丝狠毒,她缓缓凑近了林司衍,以两个人的声量说道,“听说你是当年林相的幼子?那你九泉之下的父亲可知自己有个雌伏人下、寡廉鲜耻的儿子?”
听到何嫣提起林湛,林司衍目无波谷的眼中才泛起了些涟漪。
“不过你这张脸倒真是好看地很,将来再落入我手中,我定招来十个八个壮汉给你,让你好好享受一番!”何嫣满意地拍了拍林司衍的脸颊,不知想到什么,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了起来,“本来你这么个小杂碎,本宫还不放在眼里,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在皇上面前嘴碎!”
“你可知,我父亲本该颐养天年,寿终正寝的?就是因为你!才让他病死归途!”
原来是因为何劲……
提起何劲,林司衍似乎有了些力气,他眨了眨眼,睫毛上的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衬得一张玉脸更是清冷无双。
林司衍强撑着身体,裂开唇笑了一下,缓缓道:“那娘娘可知——我就是……”
“娘娘!”
林司衍还未说完,便被一声沉稳的声音给插了进来。
突然被打断,两人齐齐往声音的地方看去。
何琛冒着雪大步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小跑着替他撑伞的小太监。
何琛身上原本青绿色的飞鱼服换成了大红蟒衣飞鱼服,腰间别着一块金牌,整个人看起来如一棵凛凛的柏树,强健挺拔,英姿勃勃。
林司衍见到何琛,便住了口。
他差点忘了,何嫣还有这个哥哥,为了逞一时之快惹怒何琛并不是什么好买卖。
何琛几月前便被提为了锦衣卫指挥使,风头正盛,何嫣不过是困在宫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手上没有实权,若她只身一人,告诉她真相也无妨,但她这个哥哥却是齐策的左膀右臂,如今又是手握实权的正二品官员,可不好惹。
林司衍意识混沌地思考着,他猜想何嫣找他麻烦不过是迁怒,但若是何琛知道是他故意给何劲下圈套,那他估计自己离死也不远了……
何琛走进了,给何嫣行了一礼。
“娘娘不是来给皇上送汤的么?”何琛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撑在地上的林司衍,沉声对何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