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时间里,于思远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如坐针毡”和“度秒如年”。
还不容易挨到了一切结束的时候,纪峣把人带到了楼上,然后慢吞吞地、不怎么情愿地打开了画室的门。
于思远在门口柱子似得杵着,假惺惺地问了一句:“我可以进去么?”
纪峣纠结了很久,直到于思远火热的心变冷,冷到他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甚至想扭头就走的生活,才微微点了点头。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然而这足够了。
一种极致的喜悦席卷了于思远的心,从顷刻地狱到天堂不外如是。他仿佛感觉自己能够幸福到飞起来。
这个地方,是除了纪峣和张鹤,从未有第二个人踏足过的处女地,而他,被批准进入了。
他以为他不会更喜悦了,然而当他眼睁睁看着纪峣将柜子打开,踮着脚捏住最上面那副画的防尘布,将它揭下的时候——
于思远傻傻地站在那里,这和刚才他在画室门口的装傻充楞完全不同,此时他仿佛变成了麦田里的稻草人,脑子里空空茫茫,只知道就那样站在,呆呆地仰着头,去看那幅画。
纪峣踟蹰地说:“其实不是故意想瞒着你,只是一开始想给你惊喜,后来没来得及给你,我们就……然后这画就没送出去的意义了,结果放了这么多年,我觉得再给你很奇怪,所以就没有说……”
他在说什么,于思远在脑子里过了好多遍,才明白。
“你说什么?”他总算将神智分出了一点,转头看向不知为何,显得莫名局促的纪峣。
纪峣摸摸鼻子:“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不是,那什么,准备定下来么,我说要给你个礼物,就是这个。”
是了,是了,四年前,他们浓情蜜意,于思远为了纪峣调到A市,他们商量着同居,要买车、买狗、买房子,要买牙刷和毛巾,都要成套的。他们为情侣套装总是粉红色和粉蓝的搭配苦恼不已,并为蓝色的归属权而争执不休。
那时纪峣在他怀里笑,勾着他的脖子与他接吻,说,我要给你一份惊喜。他问是什么,纪峣便得意又顽皮地说,不告诉你。眼角眉梢都是亲昵。
他很期待,那份期待一直到了见家长时遇到蒋秋桐,一切露馅为止。不,甚至那时他还有微弱的期待,他卑微地问纪峣,那份礼物是什么。
纪峣轻浮地说,哦,没什么礼物,只是那两天我在外面鬼混,随便扯谎忽悠你罢了。
这句话让他意难平了很久。
然而现在他才晓得,原来礼物……真的是有的。
于思远又仰头看那幅画。
那画的尺寸很大,被细心地装裱起来,保存得很妥帖,他昨天就在想,不知道这里头,画的是什么。
原来是他。
是纪峣眼里的他。
俊美、伟岸、璀璨、无垢。
这是纪峣眼里的他?
他喃喃道:“这幅画……可真美啊。”
真好啊……真好。
奇怪,是因为太幸福、太喜悦、太满足了么?为什么在极致的喜悦里,反而生出了极致的酸楚呢?
都怪这房间采光太好,害得他眼睛刺痛。
事实上,在这段时间,于思远一直思考,纪峣真的值得么?他值得自己如此牺牲、如此付出么?他现在真的还爱纪峣么?他的心里,未尝没有过Yin暗的念头——
其实也许,他的爱早就被消磨殆尽了,现在不过是记忆的残留,和那份不甘心而已?毕竟他怎么可能孤独地爱着一个人渣,一爱这么多年呢?
当他向蒋秋桐暗示,我们可以分享纪峣的时候,其实他心里有一部分想的是,这样就算是圆了我的执念了,我都做到这步了,我睡完他,应该……就可以放手了……吧?
他哥也是,那么骄傲的男人,都到这地步了,不用多久,应该就会心灰意冷,离开纪峣了吧?
毕竟他们又不是贱,也不是温霖那个死心眼,为什么一定非要咬着纪峣不放?
纪峣不是个好东西,大家心里都明白。
而坏东西,就应该像垃圾一样丢掉——只是现在舍不得罢了。
昨晚他抱着纪峣抵死缠绵,于思远什么坏招都使出来了,他以为纪峣会发火走人,然而纪峣没有。在纪峣已经神智不清的时候,他凑过去轻轻问,你今天怎么这么乖。
他本来想听纪峣说句甜言蜜语,可已经没什么意识的纪峣,却一边轻轻颤抖,一边呓语似得说:“这次……得给你吃顿好的,你以后……以后……”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就再次被拉入漩涡。
于思远紧紧抱着他,不断吻他,心里不知道是悲还是喜,他想,纪峣真的很了解他。
他只是想要试试,是不是睡了纪峣,再次得到了他,用三人行逼打破自己、还有他哥的最后一丝幻想,然后就能利落放手。
他不是蒋秋桐,蒋秋桐看似冷心冷肺,可他所有感情都源自于纪峣,都是纪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