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他饱尝的委屈,他也曾像拔光了这条柳枝一般将它们努力忘掉,眼下却发现,忘不掉的,委屈源自思念,思念会成疾,这一身的疾早就融入骨rou,哪怕挫骨扬灰喝了孟婆汤,他仍是能叫出心念之人的名字。
“所以乔二nainai你真是打错了算盘啊。”轻陌喃喃,倏然又微微笑起来,眼里终于有了点光亮,“姻缘注定,相伴百年。”
小厮捧着酒壶来时,见轻陌怀抱着包袱,一整张脸都埋进去了,严丝合缝的,他摸不准的唤了一声,没人理他,小厮想起管事儿常叹的名言“难伺候,一个个的都不消停”,他无声的咂咂嘴,还是劝到,“公子连日纵欲,不宜喝酒,还是多歇歇为好。”
轻陌还以为自己会把积怨都哭出来,却不想哭是没哭,憋倒是憋了个好歹,他听小厮要走,赶忙抬起脸把人叫住,“你们青楼有没有面具?”
小厮又领命去找面具去了,轻陌拍拍胸口,管他纵欲不纵欲的,抄起酒壶就对嘴喝了一大口,没有预想中的辛辣,满口甜丝丝的,原来是一壶蜂蜜糖水。
轻陌的眼睛笑起来,一点点咽下糖水,心绪也渐渐由苦涩变甜。
回程的路上,陶澄拉着陶澈又去了一次胭脂铺子,他看陶澈还是一脸苦闷的模样,招手道,“过来挑挑看,娘平日里都喜好哪种颜色?”
陶澈像见了鬼,“你要做什么?绵里藏针?”
陶澄被逗的轻笑,陶澈说,“你这团棉花也太薄了一点,针都不用藏。”
“孝敬娘几盒胭脂罢了,”陶澄无奈,“被你说的那么狠毒呢?”
“我仍是不太相信。若照你所言,那谁被诬陷,害你们一别十年,你现在能不怨恨娘?”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怨恨?”
陶澈被噎住,试探到,“那…那你怨恨?”
陶澄只道,“都跟轻陌老死不相往来了,还谈那么多做什么?”
“也是,”陶澈抢着付了钱,勾搭上他哥哥的肩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谁也不例外。”
兄弟俩回了陶府,没从正门走,烦心遇见那些客套话不断的客人,两人从后院翻进来的,把劈柴的侍仆吓了个好歹,侍仆就是被陶澄赏金锭的两个人,他们弯腰问好,被陶澄哼了一声,“别叫我寻到错处,否则罚你们爬狗洞。”
侍仆连连称是,不明白为何前后反差这么大,陶澈也云里雾里,“咱们家什么时候有这惩戒了?”
陶澄道,“他们自己发明的,当初…”又摆摆手,“算了。待会儿客人走了去给娘送胭脂,你可知道什么该说不该说?”
陶澈颇为纠结,一面五味陈杂的担忧他娘,一面又十分想看好戏,他长叹一声,“行吧,再让你多个哑巴弟弟。”
乔晴扶着腰把客人送到门口,一转身就累的直皱眉,她肚子已经很大了,坐久站久都不舒坦,侍女搀扶着她慢慢走到桂花树下,正嗅着花香放松,便听见她的两个儿子说笑走来。
陶澄三四天没着家,被乔晴说了好几句,陶澈简直不敢想象,只是不着家就要挨训,那等他娘听说新进门的媳妇儿不仅哑巴还是个可人的时候,该是什么样的惨状。
陶澈把胭脂呈上,做和事老,“哥买来孝敬娘的,快消消气。”
乔晴并未看上一眼,她坐下身,将胭脂推到一旁,脸色不渝的瞪着陶澄,“无事献殷勤,你昨晚在哪儿遇见你爹的?”
陶澄老老实实的答,“酒楼吃晚饭时,刚要进雅间,碰上面了。”
乔晴只问,“心上人?”
陶澄道,“嗯。”
陶澈看看他哥,又看看他娘,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亦不敢开口打岔。
乔晴仍是温声细语,“何时冒出来一个心上人?与娘娘说说。”
“前几日在寺庙拜佛时遇见的,她磕头起身时不甚踩了裙边,差些摔倒,我伸手揽了一把,遂相识了。”
乔晴轻轻点头,又问,“相貌如何?”
陶澄答,“倾国倾城。”
“细细描绘一番,你爹也说这个姑娘样貌颇俏,配得上你。”
陶澄垂眸莞尔,“倒是我配不上人家。”
陶澈默默感叹,上一回听他哥哥说如此rou麻的话语,还是六七岁时看他给那谁写书信时,他哥不去赋诗写词实在可惜。
乔晴用手绢挥开散落的桂花,“既是不愿说,便罢了。”
陶澄道,“娘若是肯,明日我就将她带来陶府给娘问好。”
乔晴似是隐隐的低笑一声,“澈儿在哪儿找到你的?”
“茶馆里恰巧碰见,就我一人。”
“他与你说过了没有,娘已经为你定下一门亲事,再过几个月的冬至,你将明媒正娶,将那家的女儿娶进陶府,成为你的正房。”
陶澄点头,“我听娘的。”
乔晴问,“你将如何待你这个哑巴心上人?”
陶澄道,“收作妾室,若是她愿意。”
陶澈一言不发,折了一根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