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箴言去便利店买了包烟和一个打火机,倚到路灯下点燃一根香烟,略显生疏的点烟手势和吞吐云雾的动作都说明他对香烟的熟悉程度仅仅是会抽而已。
城市的灯火陆陆续续亮起,他头上这顶在他抽完第二根烟的时候也亮了,成为偌大城市繁华夜景中微不足道的组成部分。
他仿佛不是白天那个跟鲁智大圣嬉笑怒骂,在办公室跟老师插科打诨的人,额发和睫毛的Yin影随着路上车辆的首灯光移动错落游离在他脸上,照得他的面庞有种忽明忽暗的晦涩落寞。
就这么安静地抽了半包烟,裴箴言注意到余光边界有道人影。
说“注意”其实有点奇怪,高峰期时间段,路边来来去去都是人,如织般络绎不绝,谁都是纭纭黔首,他人眼中最普通不过的背景板。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好像在冥冥之中得到了一点提示似的抬眼望去。
陆仅就在马路斜对面,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隔着灯影花香和汹涌车chao,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相撞。
一瞬间裴箴言的心冷到荒芜,全锦城的风好像都倒灌进来,灌得他目寒眸酸。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陆仅的面上有担忧的神色,嘴唇嗫嚅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裴箴言受够了狼来了的把戏,他面无表情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烟,任眼睫遮盖眼底疲倦,烟丝浸透肺叶。
不规则的小火圈缓缓蔓延至烟蒂边缘,待这跟烟燃完,马路对面果不其然已经没有了陆仅。
时间差不多了,裴箴言将烟蒂摁灭在垃圾箱的挡雨板上,正要离开,耳朵却从车水马龙的喧闹中捕获到一阵微弱的猫叫。
他找寻一圈,确认声源位于路边停着的一辆车里。
手机电筒打光勉强能看清车内景象,一只小猫的脖子卡在座椅和中控台之间,正痛苦挣扎个不停。
车内没有留号码,114给的反馈也说无法联系上车主。
小猫的挣扎越来越无力。
裴箴言环顾四周,目光快速锁定就近树下最大的那颗鹅卵石,压抑一整天的戾气悉数冲上头顶,毁天灭地的冲动轰然爆炸。
“砰!”
“砰!”
“砰!”
路过的行人纷纷停驻,眼神惊疑不定地落到砸车的男生身上,每个人面上都流露出不同程度的惋惜和好奇。
那他妈可是一辆保时捷918啊!
汤女士赚钱挺有一套,但也只是相对普通人而言,距离跨越阶层还有十万八千里,一辆保时捷918市值逾千万,即便只是一扇窗户也价格不菲,换做平时裴箴言会好好掂量一番,未必愿意动这个手。他的善良值达标,但他不是圣母,犯不着为了一只不相干的猫捅这么大一篓子。
可他现在不想理智,甚至不觉得痛,窗上的蛛网裂痕越来越密集,碎玻璃划伤他的手,爆发的暴力因子驱使他的肾上腺素飙升,抹去他的痛感。
他最后敲下一记重击,然后拉高校服领口包住脑袋,弯腰探入狭小的窗户破洞,将卡在座位缝隙间奄奄一息的猫拽了出来。
重获新生的猫咪蜷缩在裴箴言双手掌心,止不住剧烈喘息。
“卧槽!!!”背后传来一声不可置信的骂声,一个胖乎乎的男人搂了个美貌的女人走近,一看车的惨状脸色登时就变了,扶住路灯才能勉强站稳身形,怒不可遏地冲裴箴言吼,“你他妈在干嘛?!”
车主来了。
不管初衷如何,擅自砸了人家的车确实是裴箴言的错,他闭眼快速平复自己的情绪后诚恳致歉:“实在不好意思,你的猫脑袋卡住了,打电话联系不上你。”
“一只破猫值几个钱?!车值多少钱?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啊!”男人破口大骂,声音连着腿肚子都在剧烈颤抖,“艹你妈的你没病吧?!”
砸窗救猫的最坏结果就是如此,猫主人不领情,见义勇为的人好心办坏事,惹上一身sao。
“你嘴巴放干净点。”裴箴言眼神冷下来,“我没说不负责。”
“你负责得起吗?!”男人抱着脑袋狂躁地来回踱步,嘴里不停碎碎念,“完了完了……”
女人不清楚猫的状况,再加上害怕猫身上沾到的血迹,最终没敢伸手把它要回去,不过她终究对救猫恩人心存感激,更何况还是个非常罕见的帅哥,便帮着求情:“他好歹是为了救安妮,车就别让他赔了吧,不是可以走保险吗?”
周遭围观人群也纷纷帮忙说好话:
“开这么贵的车也不缺钱啊,就别为难人家学生了吧。”
“就是就是,人家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为了救猫吗?”
“猫也是一条生命啊!”
男人顾左右而言他就是应不下来。再联系之前的蛛丝马迹,女人脸色也难看下来,逼问道:“你老实说,这是你的车吗?”
僵持片刻,女人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留下一句“就当我被狗咬了”以后绝尘而去,连猫也没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