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那位大人果然如约而至。
秋泓神态恭敬地将他引入公子房内,将茶水献上,就轻手轻脚离开了屋子。
不同于上次,此时的谢舜英衣冠整洁,礼仪也相当端正,端的是风度翩翩,光彩照人。“尚书大人。”
这位大人官职虽高,可年纪却不高,见人自带三分笑,看上去十分没架子。“谢公子不必多礼,请坐。”
“若非上次得谢公子点播,肖某如今可不知被发配到哪个荒山野岭里去了。”
“尚书大人何必自谦?此次江北赈灾,大人力排众议,行事果决。我听闻沿岸百姓无不感怀您的恩情呢。”
“谢公子说笑了,此次赈灾肖某险些被小人蒙蔽,误了大事。若非谢公子提醒,不仅是我,七皇子殿下恐怕也要被牵连。”
“大人言重了。殿下近日可还好?”谢舜英问道。
肖尚书喝了口茶,“此次西陲又起战事,陛下有意让七皇子殿下前去监军,随军将领都已拟好。”
谢舜英低垂着眼,昏黄的灯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此事倒也不失为一良机。”他缓缓道。
肖尚书颔首,“西陲有平安侯坐镇,想必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战事,殿下只需露面过个场。等战胜归来,殿下筹码又多一份重量。”
谢舜英抬眼看他,似笑非笑,“肖大人似乎对西北境况有些误解。”
“嗯?此话怎讲?”
“过去,边陲部落各自为政,确实不堪一击。然而此次战事断断续续长达三月也未停止,您不觉得异常吗?”谢舜英道,“我的密线刚刚探来的消息,此次边陲部落内乱已止,几方势力早已私下联合打算南下。之前的三月只是表象,目的是让平安侯放松警惕,待到时机成熟,再来致命一击。”
肖尚书难掩震惊,“这消息准确吗?”
“大人尽管放心。”谢舜英将架子上的密信取出,交给肖尚书,“不仅我知道,我猜测太子方也早知此事,因此朝中才有多人推波助澜,七殿下监军才如此顺利。”
肖尚书望着信,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这线报若是真的,殿下的境况着实进退两难。”
“若临战而退,必定惹恼陛下。若前去西北,此战败了,更是难以收场。七皇子殿下千金之体,战事艰难,战场又无眼,变数实在太多。”
“大人,我有一计,或可解殿下之难。”
肖尚书望向他,在昏暗中,谢舜英的脸被晃动地烛火衬得俊美异常,双眼的光芒仿佛有一瞬间的妖异之色,惑人心神。肖尚书一时走神,再望过去的时候,谢舜英神情诚恳,眉目端正清秀,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
七日后,七皇子殷睿出发前往西陲,长安城内风平浪静。
君子馆内,无名雅间,舜英与当今名士郭长泽饮茶论诗。
舜英所用茶具与茶叶并非上品,然其专擅茶艺,经他妙手后,等闲茶叶也能茶香清袅,回味悠远。共饮时还能观赏谢舜英这样难得一见的温雅美君子,别有一番意趣。
郭长泽年少成名,却因厌恶官场黑暗,无心仕途。与舜英于三年前的中秋诗会相识,一见如故。每每游历至长安,必来君子馆与他相见。
“我来时听闻,舜英成了七殿下门客,君子馆成了户部分署果真有其事?”
“若我说是,郭兄怕是会掀案而起,与我割袍断义。”舜英笑言,煞有介事地摇摇头,“烹茶不易,我还是饮尽后再答吧。”
郭长泽被他逗笑,“许久未见,你还是老样子。”
“我被困于君子馆,足不出户,自然还是老样子。比不得郭兄你风流潇洒,红颜知己满天下。”
“红颜知己?这又从何说起?”
舜英一本正经言道,“人人皆道郭兄诗才雅兴,与那江南名ji苏秀樱一见如故,恩爱非常,还提笔写了一首望海chao,道尽人间真情。”
“什么名ji?什么望海chao?无稽之谈,以讹传讹罢了。我压根就不认识名ji苏秀樱”解释到一半,他停了下来,才发觉自己中了套,“好啊你,如今倒也学会反讽了。”
“郭兄说得,为何我说不得。”舜英笑看他一眼,左手挽袖,为郭长泽续茶,“郭兄难得见我,就只想问我这些吗?我可是日盼夜盼,想再与郭兄促膝夜谈呢。”
“上回夜谈实在尽兴!只是当初没料想到,这消息竟能一路传回我老家。母亲疑我不肯娶妻是因为有断袖之癖,伤心欲绝,我连着劝了三日才劝住。”
舜英瞪大眼睛,“这倒是我对不住郭兄了。”
郭长泽摆摆手,“你我行的正,坐得直,无愧天地。流言就随它去吧。”
“郭兄直爽,我却不能害了郭兄。”舜英思索道,“今后我们还是书信往来为好,郭兄莫要亲自来相见了。”
“你我君子相交,又有何惧。流言无稽,我却不能因流言而辜负知己。”郭长泽正色道,“他人千金酬知己,郭某身无长物,唯有报以真心,才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