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士兵把周琰从那间Yin暗的偏殿里带出来,把这个少年推到了大殿之上,推到了炤君面前。
周琰垂着头,他就这样站在炤君面前,什么都不说,炤君仰头便能看清他的容貌。
炤君看到周琰之后傻愣在原地,片刻之后他忽然哭了起来。
周琰没有任何表情,他不做任何反抗,他站在那里,长得比一般人高,有一张好看的脸,这样的人应当有光辉灿烂的未来,至少应当有纯真的笑脸。
但是他几乎从没有笑过,身上永远有挥之不去的Yin郁。
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像一根针刺进了炤君的心里。他也不过才十几岁,他眼见着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变成这样,内心泛起了一种巨大的恐惧和害怕。
“我把两座城池丢了……”楚炤君低声哭泣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周琰说这些,他现在不再害怕周琰了,他甚至觉得他们有点同病相怜。
“不要……不要再打了,为什么,大家不……不能好好相处呢?为什么,我是君王呢……我该怎么办?”
楚炤君泪如雨下,他一半像是在倾诉,一半像是在求助,他在周琰面前毫无顾忌地哭哇哇大哭,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周琰自始至终没有回答一个字,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士兵们把他送回偏殿,他就一动不动地缩在角落里。
他在周郢离开之后,没有迈出过房间门一次,也没有人听到里面有任何的动静。
大楚的皇宫太大了,大得能听见乐声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大得听不见周琰,究竟是在哪一刻悄无声息地崩溃的。
这个过程一点都不痛苦。因为在此之前,他完全没有一点的防备。他只是像日常那样在这个房间里等着,从白天等到黑夜,再从黑夜等到白天,他告诉自己要有耐心,二哥喜欢他温柔一点。
在如此循环往复几轮之后,在某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他心里有一个胆小的男孩,悄悄地躲在一片Yin影后面对他说:“他不要你啦,我来陪你吧。”
小男孩出现得如此及时,他过来拉住周琰的手,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身边。这个活在他心里的小男孩没有名字,小小的像是个婴儿,永远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不清面目。但周琰觉得他如此熟悉,他每时每刻与自己同在,记住比自己更多的往事。
这个小男孩在乾国的驿站中时放掉大瓮中的水,看着章羽的脸一点一点憋下去,却没有倒入新的水,而是悄悄伸出一只手指试探着章羽是否还活着,那一刻他的手指跟章羽的呼吸一样微弱地颤抖;他也曾多次想要走到阳光下去,像其他小孩子那样毫无顾忌地玩耍,但却发现无论走到哪里,头顶都有挥之不去的乌云;他曾经有很多次因为害怕,甚至想要杀死周郢,在周郢转身离去的时候。
因为无法接受失去,人生的变故,总觉得只有能够抓在手里的东西才能长久。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那个小男孩拉着周琰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不要再傻啦。”
周琰就这样平静地接受了周郢离开自己,他没有失望,焦灼,恐惧,害怕,他把人生中所有的喜怒哀乐一起丢掉了,毫无留恋地丢掉了。
两座城池,楚炤君当时觉得,以两座城池交换周琰,已经是莫大的仁慈。
炤君在那一刻心中偏向的是两座城池,他没有发现这是乐师狡猾的试探,周郢就是在那个时候下定了决心,决心要让炤君与他的城共同毁灭。
太少了,两座城池太少了,怎么能用区区两座城池来交换?那样的条件太简单了,不够轰轰烈烈,不够去换一个全身而退的机会,不够去换周琰一个光辉灿烂的前程。
不如拿宛城来换,拿这座宫殿来换。
“三郎,再忍一忍,一切都会过去。”
他们那时都还年轻,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直到很多年之后,一个人冷眼旁观,才冷静而又决绝地写下过这样的话: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跟着是惊天动地的大变革。
两年后,炤君五年。
楚炤君为夺回当初失去的两个城池,派兵攻打乾国。
乾国派伍叙,孙眷抗之,围困大楚军队于豫章。
再两年之后,炤君七年。
乾军大破豫章,劫持大楚公子繁为人质。
再三年后,炤君十年。
乾国大军攻破大楚国都——宛城。、
第53章
炤君四年,周郢离开的第二年。
炤君以为丢掉了两个城,这场战争就算到此为止,但没想到却亲手拉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征伐的序幕。大楚昔日的好伙伴,周琰的故国——百越,遭到了乾国的讨伐。
何瑜对外宣伐百越的理由直接明了:每次乾国和大楚打仗,百越都站在大楚那一边。若真是百越为求自保,搞远交近攻的策略也就罢了,但百越既毗邻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