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微笑却让风思雨心中的愧疚更深。
原本只要他更坚持一些,池歆就不会被关在地牢。如果他能更成熟稳重,提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就不用让父亲这样Cao心,事事都要亲自过问。风家子息单薄,他若能早日成为父亲的左膀右臂,替他分忧,父亲就会活的更轻松一些。
望着父亲鬓角的白发,风思雨觉得还是自己太软弱无能,父亲不放心,怕他经验少让人骗了;再看一身泥水无辜被关在地牢一宿跪了半天的池歆,他也满心不是滋味。
如果池歆什么也不知道,岂不是无端遭受这些磨难。恭王余孽和宝藏那种隐秘当初连他们风家都不知情,池家也未必清楚多少。池歆万一再不是池家家主的亲子,是被无辜利用的,只打算老实的当十年仆人,却被这种那种怀疑,那就太冤了。
在风思雨看来,风家的声势如日中天,随着这一次比武取胜后在北方甚至是南方武林的影响力也更大了。如今天下太平,风家逍遥江湖,地位尊崇,已经很可以了。何苦为了找池家的麻烦,替朝廷或淮王奔波做事。
那淮王说得好听,什么感激风家当年力挽狂澜,敬仰风家号令群雄的江湖地位,一顶顶高帽子带上来,父亲就飘了。现在风家已经掺合了这种朝廷隐秘大事,未来几年怕是又有的忙了。
风一舟与儿子一番深谈,也知道不可能三言两语改变儿子单纯的念想,只能继续引导道:“思雨,你有没有想过,池歆早就认识魔教的人,而他并非看上去那样单纯无辜。就像你说的他明明会武功,为什么还会甘心被人欺负呢?这地牢的高度能关的住普通人,却关不住池家子。你说他内力修为不错,看你展示一次剑招他就一点即透依样画葫芦,想来武学有一定根基,说不定故意掩藏了修为降低我等防备,实则居心叵测。”
“可他是咱们家的奴仆啊,身契都签了,他哪里敢违抗我们的命令和安排?咱们关了他不说理由,他反而会自己思量到底错在哪里,惶恐不安。若是不服管束,岂不是再次违法了家规,又要挨打?咱们家家法那根鞭子的苦头,他是吃过的,害怕敬畏不是人之常情么?”
风思雨有理有据的反驳,与父亲争辩了一会儿。
风一舟看火候差不多了,终于按照在密室中议定的,先松口道:“好好,你说的有理,为父今日就听你的,先将他放了。”
池歆没想到自己这样轻易就被放出了地牢。跟着风思雨去了主子的院落,一路还有点发懵。
风思雨则让人准备了热水,拿了替换的干净衣物给池歆,催着他沐浴更衣之后,请他进了院子之内的花厅。
雨后的上午,空气格外清新,不冷不热,在半开敞的花厅内,能看到堆叠的假山和蜿蜒的鱼塘。
这是风思雨自己的院子。
风思雨十八岁之前都不能离开风家堡,长辈们特意为他选了最宽敞的院子居住,而且院子后门就连着山中园囿。除了在平地里这些亭台楼阁内能看到的普通景致,往山上走,还有一片竹林。从竹林这里登高远望,天气好的时候,甚至可以见到几十里外的沧城城廓。
风思雨怕池歆在地牢里关了一夜又跪了那么久身体疲惫,就没带他在自己院子或山上花园里逛,而是邀他在花厅喝茶,等着一起吃午饭。
茶是江南的明前龙井,虽与贡茶不是一片树,也已经是民间能喝到的最好的龙井。干鲜果品,都是北方特色的出产,也做了几样偏甜口的小点心。
这都是风思雨叮嘱厨房特意准备的。既然连魔教的卫断情都知道请人吃饭,他堂堂风家的少爷岂能比魔教还不知礼数,一定要趁机进一次地主之谊,不能让池歆以为风家总是故意欺负他。
这样的关怀照顾,难免让池歆受宠若惊。
他知道那冒着香气的是茶,却不知是何种茶;桌子上摆着的各种小食,他也基本上叫不上名字。一时间难免更加紧张,唯恐被嘲笑见识少,丢了池家的脸面。心中还想着刚才也没有回答风一舟那些问题,怎么还能获得如此“优待”?
莫非,又发生了什么,或者池家大哥那边特意恳求了风家对他照顾?
那还真是大可不必的。之前在仆人饭堂吃的就已经很好,住又有单独的房间,穿的衣服足够多了。关键是压根没派他干什么活,名义上虽然来当仆人的,怎么好像如少爷一样闲养着。
风思雨见池歆也不喝茶不吃东西,怕他是还在生气,不肯原谅之前被无端关入地牢的事,只能先缓和气氛,解释道:“我爹那人脾气急,对你们池家偏见很深,总怀疑你与魔教的人有不清不楚的勾连。若真是那样,你在风家出入泄露了机密,我爹怎能放心?我没劝住他,他才将你关入地牢,害你吃了一晚的苦。这些茶点和午饭算我给你赔礼,请你海涵。”
“啊?在下只是末等小厮,才来几日……”池歆一时间有点蒙圈,不太能理解风思雨的逻辑。不过少爷说的肯定有道理,他听着就是。大意他明白,就是满桌子东西是请他吃喝的。那他还需要瞎想什么?趁着对方没有改变心意,自己抓紧吃喝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