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分外明亮的月光透过大开的窗户照进屋内,画轴明显经过了Jing细装裱,触感既凉又滑,叶知离面无表情地与画中人对视,明明有着八分相像的面容,却在此刻变得分外迥异。
盛间那里也有一幅他的画像,画他笑眼盈盈,剑挑桃花,温情而缱绻。
画能呈心,你心中是何感情,画出来便是什么。
可盛间怎样画他,他都能理解。
陶子真的这幅画上,天光正好,他半身站在河中,手掬清水似是要泼向画外,畅快又自然。
若非他熟悉盛间笔触,甚至会以为此画亦出自盛间之手。
他在看到画轴的时候便已有了上面是自己的心理准备,可他原以为会是张冰冰冷冷的肖像,却不料竟是暗藏了隐约的情愫,反倒让人更加不寒而栗。
叶知离敛了敛神色,将画轴重新卷好,随着书信一同放进了储物袋内。
如果真有写什么线索,一定在这些书信当中,只是时辰不早,他该回去了。
他找到进来时的那面院墙,脚下一蹬,劲瘦的腰向上使力,一个翻身干净利落地闪了出去,在外面的青石砖上躬身站稳。
巷里静谧非常,围墙的Yin影下只有他轻而快的脚步声。
当他后脚刚迈进光亮的范围,像是等了他许久那般,一个身影从旁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好巧。”
有人!
他脚步顿住,俊眉向下轻轻一压,眼中升出满满防备,手也悄悄恰起法诀,随时准备唤出留仙。
他缓缓转过身,来人身穿比白日里简便不少的水绿外衣,一手负在身后,脸含笑容,端端正正地站在他面前,颇有些玉树临风的风姿。
是夏星垂……
叶知离心念电转。
夏星垂为什么在这里?看上去还是故意等他?陶子真的事夏星垂知道多少?妖魔的渗透到底到了哪一层?
他霎时间脑海里闪过无数猜测,面上却不丝毫不露,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见过盟主。”
夏星垂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继而貌似普通谈天那样开口道:“我刚刚处理完公事,想念故去的子真,便过来看看。”
叶知离附和道:“盟主与陶师兄师徒情深。”
夏星垂笑笑:“听闻元衡剑尊早年在玄涧阁时有位道侣,二人亦是情谊深厚,剑尊道侣似是姓叶,在阵法方面也有着极高的造诣。”
叶知离指尖微微一动。
他和盛间从前在一起时,只是因为盛间低调,故而不曾主动向外人提起,但若有心,其实并不算难查。
夏星垂作为仙盟盟主,对世间大能的信息私下里肯定皆有详细的记录。
而他风头太盛,又和盛间整日凑在一起,夏星垂难免会起疑。
可他没想到,夏星垂竟然能如此敏锐,他下午问起陶子真的理由并不突兀,即便如此,对方仍是有所察觉。
难道是夏星垂早知陶子真有问题?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重要的是如何解释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以及他的真实身份。
他正想着如何接话,一道熟悉的男声从巷里传来。
“本尊的家事,夏盟主倒是清楚。”
盛间信步走出Yin影,毫不掩饰保护的意思,来到他身前才堪堪停下。
夏星垂像是毫不意外那般,又随意地笑了笑:“这大半夜的,剑尊出来赏月?”
盛间淡淡道:“夏盟主不也是好兴致。”
“这月色太适合有情爱侣,我这种孤家寡人哪能赏得其中趣味。”夏星垂眼神意有所指地在他和盛间身上过了一遍,继而道,“我只是怀念我的徒弟。”
盛间也侧目看了看叶知离,这才开口道:“叶子当日承蒙夏盟主爱徒所救,现下回到仙盟,亦是惦念得紧。”
饶是让叶知离听,这话都实在勉强。
就算惦念得紧,哪有一天没来看看,偏要等到深更半夜的时候翻人院墙的道理。
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在场的人全都心知肚明。
夏星垂没有细究,只定定地看向盛间:“元衡剑尊名动四野,从夜剑下妖魔尸积山血成海,修真界在魔界浩大凶狠的攻势下仍能苟延残喘,多亏剑尊高义。
“不知现如今,夏某是否还能相信剑尊的高义。”
叶知离站在盛间身后,见穿巷而来的风将盛间未冠的黑发发尾轻轻撩起,月光洒在他面前的鎏金肩甲之上,反射出刺眼的亮色。
空气里不知何时起了剑拔弩张的意味,他呼吸一紧,唯恐盛间说完答案后便与夏星垂当场打起来。
盛间未有丝毫犹豫,声音沉而笃定,以半生名誉为他做出担保。
“可信。”
夏星垂得到了想要的答复,肩膀难以察觉地向下一降,所有的试探与戒备全数不见,仿佛只是场错觉。
这位声称怀念爱徒的仙盟盟主施施然一摆手,连看都没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