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罪能改变什么,还是弥补什么?”李忻嫌恶地猛然用力甩开。
乔嘉木那里受得了他盛怒之下的力道,轰的一声直接仰面摔在地上。
“郡王殿下……”
李忻再次命令亲卫送客,踏出前堂。
亲卫上前来请,乔嘉木不走,甚至艰难爬起来,挪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他要等二姑娘见他,他也一定要见二姑娘。
亲卫的劝说他不听,无奈要上前拉人,乔嘉木却像个无赖一样抓着扶手不愿走,亲卫又不敢真的对他动手,为难地不知如何是好。
以前的乔大公子彬彬有礼,温润如玉,华阳城数一数二的高雅公子,如今简直就是市井地痞,比地痞还难缠。
这文人耍起流-氓来,真是他们这些武人应付不来的。
门前的闻邯见此,叫住亲兵:“由着他吧!”
一直到天黑,殷拂云都没有去见乔嘉木。兰溪和她说人在前堂内呆坐像个木桩,她不为所动。
那又如何?就算他今日死在这儿,妹妹受的伤害能抵消吗?听到被退婚,听到乔嘉木与汤家女订婚时妹妹绝望心碎的眼神,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次日,兰溪告诉她,乔嘉木在正堂坐了一夜。
到了傍晚还是如此,没有人进去看一眼,也没有人送去吃食,最后是闻邯命人送去一杯茶水。
到第三日,乔嘉木病倒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昏倒,晌午小厮路过才看到人躺在地上,浑身冰冷,叫了好几声都没应。
“现在人呢?”
“殿下命陶队正将人送出府交给乔公子的随从了。”兰溪说完,心中惆怅,喟叹一声,“世事弄人。”旋即又苦笑一声,“也正是世事才见人心。”转身去捻香线。
殷拂云看着她温柔从容的模样,好似世间事于她都过眼云烟,无甚重要。让她不禁疑惑,她以前到底是什么人,经历过什么,才能够对什么都不上心,那个她要杀的人是谁?
相处这段时日,她逐渐发现兰溪不仅对很多事情看得透彻,也懂得许多。比如熏香,平常姑娘也就知道平素闺房常用的几样,但兰溪给她提到的就有十几样,每一样的来源和香味特性都十分熟悉。
再比如兰溪擅长的刺绣,这段时间见到她刺绣的针法就十几种,样样出彩,不用绣样绣出来的花鸟鱼虫都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这不是简单粗略学了几年就能够有的手艺。
还有绫罗绸缎、金玉钗环,甚至诗词歌赋无意间也都展露出不凡。
她甚至隐隐觉得她与李忻之间似乎有着什么过往,所以她刻意避着李忻,李忻待她也非普通奴婢。
这些都是她无法直接去问,也无从打听到的。
桑烟萝临走时的那番话,也让她一直悬在心口。
“兰娘,你可曾深爱过一个人?”她坐下来帮她拈香线,打开话题。
兰溪手霎时抖了下,香线从中间折断,她快速稳住自己,将断了的香线捡起来放到一旁,抬头看她一眼,笑问:“二姑娘怎么问这个?”
“我想知道如果你是我,面对乔公子,你会怎么做。”
兰溪垂首沉默片刻,摇摇头:“我不知道。”
简单几个字将这个问题敷衍。
“那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恨到心死。”
兰溪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眉眼盯着香线目光黯淡,几分出神,但仅仅几瞬她收回了神思,苦笑:“人活于世,谁没有爱过人,谁没有恨过人呢?”放下香线,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别想过去了,日子总要朝前过的。”
殷拂云笑了笑,她不想说,她也问不出什么,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起她做香的一些事。
——
殷拂云以为这次乔嘉木该死心了,没想到第四日乔嘉木又来到了李宅门前,但这次他既不闯门也不闹,就在门口石阶下站着,跟个石狮子一样,不管身边人怎么劝就是不走。
殷拂云抬头看了看天,Yin沉沉,似乎要有一场雨。
午后飘起了雨丝,不一会儿雨点大了起来。
她站在廊下望着院中石板上跳动的雨珠,想到了Yin安侯府遇难的那日,天也落雨,府宅内全是孩子和女人的哭声。
妹妹害怕地抓着她,一双手冰冷入骨,红着眼眶含着泪硬是哭出来。
那是她第一见到素来娇弱的妹妹内心的坚强和倔强。
抬起视线,闻邯站在对面廊下注视着她,好一会儿,沿着回廊走过来。
“乔公子还在府门前站着。”闻邯低声说道,眼眸中淡淡忧郁,见殷拂云不为所动,又继续道,“他身上有伤,病得也不轻,恐怕受不了这雨。”
所以她就要见他吗?
她瞪着闻邯,闻邯眉间微蹙,似有难言之苦,须臾才道:“至少别让他在这儿出事。”
殷拂云回头望着廊外雨,越下越大。
北境的春雨不似华阳,寒凉刺骨,乔嘉木的身子经过这么多天的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