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在这样严寒的冬季本来就不是什么少见的情况。
“月彦会感到难过吗?”动作轻柔的扶住黑发青年的头,灶门炭治郎直直盯着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深红色的眼瞳中满满都是青年俊秀的容貌。
他仔仔细细盯着月彦的脸,鼻尖小心翼翼探查青年每一丝情感的变化。
“怎么可能。”被依旧是少年模样的神明如此对待,黑发青年稍稍感到有些不自在。微微侧了侧脸庞,却没把身前的人推开。
“不过是个与我毫不相关的人,我为什么要为她感觉到难过?”
那个除了在他年幼时给他送来冰凉的饭菜,以及有时候把灶门炭治郎带给他的东西全部毁掉以外,跟他根本就毫无交集。
或者说,那个老妪的死亡某种意义上甚至能让黑发青年感到大快人心。
可是……
月彦无声攥紧了隐藏在衣袖下的双手,不算尖锐的指甲深深刺在掌心之中,钝痛的感觉冲上脑海,一股难以言明的慌乱感猝不及防在心底爆炸。
尽管知道死亡其实一直离自己很近,可他是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死亡。
原来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死亡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人类的生命,就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吹就散,甚至无法在这世上留下多少痕迹。
身体健康的人都会因为年老而猝然离去,那他呢,一向体弱多病,几乎一点风寒都受不得的他呢?
他会不会也有那么一天,就那么凄凄凉凉躺在床上,在夜里无声无息的死去,直到第二天炭治郎来看他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与世长辞?
冰冷的手上忽然覆上另一双温暖炽热的双手,黑发青年下意识抬头,那双深红色的眼眸中满是担忧的神情,耳边神明关切的呼唤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对了,他明明是希望能够永远陪在炭治郎身边的,如果就这样、如果就这样……
“炭治郎……”他听到自己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如此问着眼前的神明。
“如果哪一天,我也这样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你会记得他这样一个,不过是漫长时光中一个不起眼的小石子吗?
“那是当然的啊!”灶门炭治郎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月彦心中更为复杂的情绪,点点头,声音清朗而又明快。
“我会将和月彦在一起的回忆当作最珍贵的宝物,永远铭记在心中的。”
他从来都不是会沉溺在悲伤过去中的人。
无论是经历过多么痛苦的惨剧,不管是曾经身为人类的他,还是现在作为神明的他,灶门炭治郎从来都没有停下过前进的脚步。
停留在原地只会徒增悲伤,无论向前迈出那一步有多么艰难困苦,他也坚定无比地、没有丝毫退缩地踏过苦难,向前奔跑。
然而黑发青年想要的,却根本就不是这样的答案。
低垂下头,月彦无声攥紧了胸前的衣襟,原本平整的衣服被他扯出相当难看的褶痕。
为什么你不能明白呢——不能明白隐藏在我心底的,这样隐秘的情感呢?
你不是能够看透人心的神明吗,为什么日日夜夜陪伴着我的你却察觉不到我的心意呢?
“月彦?”
火焰的神明似乎察觉到了他此刻的异样,凑到他的面前,满脸都是担忧的神色。
几乎是下意识的,月彦伸手将眼前的神灵推开,火神脸上错愕的神情还未褪去,黑发青年却只感觉到一股仿佛能将他的灵魂冰封一般的寒冷。
紧紧咬合的牙齿不自觉颤抖,浑身在这样突如其来的寒意之下几乎要被冻僵。喉咙里突出冰冷的气息,他硬巴巴地朝火神开口。
“抱歉,炭治郎。”
“我……稍微有点不太舒服,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月彦不太能记清楚火神到底是怎么离开的,只记得哪怕是把原先非常温暖的被子全部裹在身上,他也依旧冷得发颤,蜷缩在被窝中的身体冰凉,让他几乎有要被冻死在黑夜之中的错觉。
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神明已经许诺会永远记住他,他这样卑微的人类又在向神明祈祷什么呢?
尽管时时刻刻都与死亡相伴,月彦却是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到这样一个冰冷而又残酷的事实。
他所梦想的永远,到底只是人类的贪婪,还是神明恶劣的玩笑?
黑发青年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横跨在他与火神之间的到底是怎样的天堑。
那是比生与死的阻隔还要更加残酷无情的东西。
****
黑暗。
黑暗在这栋破旧的宅邸中蔓延,像是怪物最坚实的屏障,借由黑暗的掩护,无声无息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黑发青年静静坐在屋中,他没有点灯,稀薄的月光似乎没办法透过浓郁的黑暗照在他的房间里面,若非轻若无物的呼吸声,这间破旧的小屋子里简直是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