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么浑浑噩噩的在图书馆待到了晚上闭馆,连饭都没吃。北方初冬的晚上温度很低,龚卿站在宽阔的广场上却感觉不到冷,没有星光的夜空就跟他此刻的心一样孤独。
而此刻的程煜也没有好到哪里,昨晚的那一吻虽然带给他的是震惊居多,可是随之而来的就是茫然和无措,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弟弟不仅喜欢男的,这个男的还是作为哥哥的自己。
世界观崩塌的太快,他需要时间去消化和解决这件事情。
他很想给龚卿打个电话约他出来谈谈,事情发展成这样他自认为他是有责任的,如果他能早些发现弟弟的不对劲,如果他能再多留意和关心弟弟一点,如果作为哥哥他能再合格一点,或许这样荒谬的事情就不会在弟弟身上发生。
可是,他一拿起手机,看到龚卿的名字就能想到龚卿昨晚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有那挨了一巴掌之后的委屈与痛苦。打电话能说些什么呢?安慰他还是责备他?一想到弟弟爱了自己三年多他就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那一巴掌已经打上去了,难道还要再用一巴掌才能把他拉回正途吗?他下不了手,那毕竟是他疼在心尖儿上的宝贝弟弟。
就这样,两个人在之后的一个星期里都没有主动联系过对方,但他们同样都过得心事重重。
从前,龚卿以为独自保守一个沉重而又荒唐的秘密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三年的隐藏与忍耐让他倍感煎熬和痛苦,他也有脆弱和冲动的时候,在很多个辗转反侧的夜晚,他都想不顾一切的对大哥和盘托出,至少是死是活也能让自己快活一点。可现在,所有的心思与冲动在大哥面前变得变得一览无余,可他却没有丝毫的轻松,大哥的态度是一座移不动的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自己做了过激的事情,所以不敢奢求大哥能够原谅他,想念还是会想念,在乎还是会在乎,可他却失去了坦然面对问题的勇气,他带着自我惩罚的心态让自己逃避混乱的思绪,每天从早到晚都忙个不停。每天离开寝室都不会带手机,回来的时候看一眼,没有大哥的发来的消息让他既难受又庆幸,大哥没有原谅他,那他就多了一天赎罪的机会。
最后还是程煜打破了这个僵局。在冷静了一个多星期之后的一天,他突然在食堂看见了龚卿的几个室友,这些人都是他认识的,他看了一圈也没发现龚卿,便跑过去跟他们打招呼后问道:“龚卿怎么没和你们一起?”
赵鸿飞是个话痨,又跟龚卿上下铺,一听到程煜问话便抢着回答:“他现在都快要成仙了。”
程煜有了些不好的预感,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赵鸿飞:“这大冬天的而且再过段时间都要放寒假了,他成天还天不亮就爬起来跑步,早上冲完澡连饭也不吃就去上课,没课就泡图书馆和实验室,在那里一待就是一整天,晚上回来的贼晚,一问就说又跑步去了。唉,爱学习爱运动是好事,可一日三餐得按时吃吧,这才半个月不到,我都觉得他瘦一大圈了,黑眼圈还挺严重,这怎么看都不是一个良好的学习和生活状态。”
程煜皱着眉听完了这一长串,听完之后眉毛直接拧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燃起来一团火,烧的他快要绷不住了,他赶紧点了点头道了谢就提着饭盒赶紧离开食堂。
龚卿心里难受或者委屈,干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折磨自己伤害自己的身体,这是程煜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下午程煜没课,想了想先去了实验楼,但是找了一圈都没看见龚卿的身影,便又去了图书馆,连找了七层之后在自习室里发现了他。
他看着龚卿专注的侧脸便没有上去打扰,中午压在心里的那点火在见到龚卿之后也彻底消失了个干净,他像个前来学习的乖学生一样安静的坐到距离龚卿稍远一点的位置,打开书本,却默默地盯着龚卿的脊背移不开视线。
他发现龚卿的肩背虽然瘦削,但也似乎比以前宽阔了不少,褪去了年少时候的青涩,这具身体逐渐开始有了男人的线条,但这些变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不知道。
在程煜的印象中,龚卿好像一直都是那个可可爱爱漂漂亮亮的瓷娃娃,是那个他可以一直照顾一直牵着手的弟弟。他在前面或跑或走,转过身看到的永远都是一张温柔灿烂的笑脸,他自己拼了命的向前走,要成为弟弟妹妹的榜样,更想成为命运坎坷的弟弟的依靠,可是在他向前的同时却忽略了弟弟也在不停地成长,他也在同他一样变成一个成年人,一个可以独立思考、独立选择、甚至独立担当的男人。
程煜总是习惯了以保护的姿态和哥哥的身份出现在龚卿的面前,想照顾他更多,想为他承担更多,可是他从没想过他一步一步的靠近对龚卿来说会是一种巨大的负担。说到底还是他忽略了龚卿的成长,连弟弟的心事都不知道,亏他还自诩“宠弟狂魔”,他不由得对着龚卿的背影自嘲的一笑。
晚上九点,龚卿终于从自习室里走了出来,可是刚下楼在广场上走了两步便又停下了,他想了一会儿,还是没回宿舍,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他要去运动场。
程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