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没什么架子,他甚至连个小太监都没让跟着,摆摆手让大家都起来,仿佛闲话家常一般说:“没想到竟在此处见着亲王殿下,可真是巧了。”
允漳的满脑子只想着打压九龙卫,只觉得不能错失这么好的机会,执拗着说:“许大人在此处轻蔑本王身份,见了本王,连行礼都没有。丞相大人明鉴,这般目无法纪,应当抓入牢房治罪严惩。”
丞相的背有些弯了,个子也不高,需得微微抬眼去看允漳。他闻言慢慢地往许长延那里走了几步,轻微地叹了口气,“我这义子,是有点不懂事。”
允漳愣了愣,义子?什么义子?
许长延为官已久,丞相却从未在金銮殿前亲切地称呼人家义子,凡见面就以官职相称,冷淡又疏离,也难怪允漳想不起来。此刻丞相又仿佛是自家长辈护犊子一般,亲昵又偏袒地说自家孩子只是不懂事。
丞相笑着说:“小孩子胡闹,王爷也别气着了。这太子的册封大典就要开始了,容老朽带着长延尽快往金銮殿去,免得耽误了好时辰。”
允漳愣了愣,丞相却有些责备地对许长延说:“还不快跟上来?耽误了时辰,惹了皇上生气,这罪过谁担得起?”
丞相说罢就负手往前走,两边无人敢拦,无人敢应答。
许长延拉起重照追上丞相的背影。
允漳看着他们就这么离开头也没回,他拦也拦不住,气得跺脚,脸都涨红了却又不敢当众骂人,硬生生憋了一肚子火,愤怒地走了。
走过一道门,丞相便往相反的方向去了,重照见到了他爹派来接他的人,许长延放心不下说:“我送你过去。”
重照说:“这次得多谢丞相大人解围。”
许长延回道:“你方才已经跟他说过了。不过你也别太在意,丞相做事随性所欲,他要做的事的道理,旁人摸不透的。宫禁森严,有问题回去再问我。”
时时刻刻想着把人拐回家,恨不得把人按在桌边看着人喝汤,许长延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重照点了点头,憋了片刻,说:“五皇子如今已经被册封为王爷,先别说我们之前就和他有过过节,你方才又得罪惹恼了他,他以后定会给你下绊子穿小鞋。”
许长延冷笑道:“那又如何?他这脑子,也能陷害到我?”
重照无奈地笑了笑,听着他冰冷的语气,想到许长延是皇室血脉,而允漳也是,两人也算是堂兄弟的关系,却跟个仇敌似的见面分外眼红。
在上官太傅学堂里学习的时候,当时也有好几个皇子,四五六七八几位皇子都在,不过六皇子是个痴傻的,大家都以取笑他为乐。皇子们学习平平,与他们相比,许长延才学最佳,但因为不在一处上习课,故而不熟。
但上官太傅对许长延这个门生最是赞赏,总把人挂在嘴巴,皇子们听多了,心里便羡慕嫉妒起来。
五皇子当时连四皇子都不如,六皇子是个痴傻的,相当于他是极差劲的了。现在允漳不过是仗着身份打压着人,想算计到许长延头上,得多活两世才行。
重照好奇问道:“如果丞相没来把你带走,你打算怎么做?若是跟允漳撕破脸,你们二人闹到皇上面前,你占不着道理,必定吃亏。”
许长延闻言皱起了眉头,宽袖在高台的风中微微浮动,他原本俊美的脸色Yin沉了下来,勾唇嘲讽道:“一旦让皇上听到,五殿下逼迫我让我给他下跪磕头,你觉得皇上的心一定会偏向五殿下?”
重照愣了愣,看着他深不可测的凤眼,读不懂他眼中的深意。
许长延身上流的不是哪个寒门家的血,却是真正的大齐皇室血脉,衡帝心里跟明镜似的,对他可以打压可以冷落,但万不可折辱引人怨恨。衡帝知道了允漳的所作所为,并不会觉得许长延犯了大错。
这里面弯弯绕绕重照摸不清楚,许长延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袖角,“别多想了,都交给我。”
不远处传来飘渺的礼乐的声音,大齐文武百官站立在金銮殿前,天高气爽,气氛肃穆。小太子穿着端庄,稚嫩的小脸蛋上满是严肃的神色,他迈着小腿,走过长长的汉白玉阶。
一国天子萧元衡就站在汉白玉阶的尽头,担忧又欣慰地看着他最喜欢的小皇儿。
风雨数十载,仿佛在这一刻,他所担忧的惧怕的,二十余年前的噩梦,都消失不见,而一切就此尘埃落定。
重照在远处险些站废了双腿。
汉白玉阶很长,允琮走得慢,再加上繁文缛节,外头的典礼就花了一个时辰,等人进去了,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出来,重照动了动泛酸的腿,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
重照斜斜靠着柱子,他这个视角已经看不见允琮的影子了,便回了后宫找钟氏,只坐上一杯茶的时间,童宁忽然传消息过来说,唐亲王气急败坏地去找了皇帝,把许大人给告了。
原本就忧心着这件事的重照立即随童宁赶去了御书房。
允漳正当着六部尚书和丞相的面义正词严地指控许长延漠视朝纲礼法,藐视皇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