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珩从一芳居的酒楼孤身出门来,整个人都是懵的。天色将暮,四面八方的行人都要回家,匆匆忙忙穿过柳珩身侧,五光十色的灯火烛光一一点亮,点缀街道似乎比白天更热闹了些。
花鉴说初时听了柳珩的表述就有所怀疑,直到亲眼见过他发作,才终于确定了那个答案。
柳珩呆立人流中,望着这一张张陌生匆忙的面孔,想起那个对自己包含恨意的恶人就混迹在这些寻常人中,此时此刻也正紧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直觉不寒而栗。
这些无孔不入的跗骨之蛆带来沉重的压迫感,柳珩没来由地,第一次有了轻生的念头。
与其这样备受煎熬,不见阳光地躲在Yin暗中苟活一生,还不如一死了之
柳珩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拍了拍脸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诫道:柳珩啊柳珩,救治慕辞师兄需要的几味金贵药材还没有下落,需要费心张罗,可万万没时间在这里悲春伤秋无病呻yin了。
花鉴走前留了一张名单,上述需求的药材,有几味药十分贵重,有些更是知名世家的藏品,便是有钱也不一定拿得到。慕辞如今单是维持性命的药材,已经价值不菲,花鉴素来两袖清风,想必已经难以负担,要将一条性命从鬼门关拉回来,果然不是易事。
柳珩低头看看自己偷来裹在身上的床单,第一次感到了经济压力。
花鉴特意吩咐了一句,说秦北越一直很记挂柳珩,但是慕辞那边丝毫不容差池只能由他守着,秦北越已经给折冲营书信请人来看护,等能抽身了会第一时间来找他,叫他留在此处,不要乱走。
柳珩问花鉴是否对秦北越坦白了一切,花鉴说:“我只字未提,但他想必已猜了个十之八九。”
柳珩算了算秦北越跟在他身边的日子,怕是已经过了休沐的期限,军中对时限约定都很严格,这样耽误怕是会损及仕途,再三告诫花鉴让秦北越不要来找自己,花鉴无奈道自己只负责传话。
柳珩和秦北越相交不深,并不清楚对方的性子,可照他幼时一面就心心念念记挂十二年的丰功伟绩来看,只怕也是个犟驴,就算花鉴传了话,他也未必乖乖回军中复命。柳珩不敢走远,只好在青阳镇附近转悠,顺便思量如何筹谋金银买药,他一生所学,也就这一身医术,也只能指望这了。
柳珩开始故意上富贵人家看病,还学会了坐地起价,把个伤风感冒吹成不治绝症,真假参半,又怕药效发作丢了银子,便在城外找了个树根偷偷埋起来。
柳珩便暗搓搓地开始期盼能遇上个有钱的冤大头。
柳珩在青阳镇晃了几天,渐渐得了个贪财好色yIn大夫的名声,柳珩摸摸鼻子,强装不在意的样子,仍旧每晚借着月色躲在老树根下数钱。
柳珩数了几天他可怜巴巴的小金库,攒到二十三两银子的时候,还真给他盼到个冤大头。
错刀赌坊的当家方悬砚近日在此地查账,在店里交接时不幸遭了仇家刺杀,命在旦夕,家仆开了天价请名医来救,好多都束手无策。这错刀赌坊做赌博起家,黑白两道都独占鳌头,钱庄票号遍布大江南北,是当今实力最为雄厚的商帮,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柳珩一得消息,兴冲冲搓着手直奔而去。
柳珩递交了捏造的请帖,在门口从早上排到晚上,才轮到自己。青阳镇是个偏僻小镇,这座园子也不过是方家名下一座小院,也建得宏伟大气。踩着金菊穿过富丽堂皇的亭台楼阁,跟着仆役入了内厅,果然见榻上躺着一名年轻男子,双目紧闭没有意识,刀伤贯穿胸膛,鲜血浸透被褥,气若游丝。
床榻旁伫立着一排威严肃穆的武者,邻近的交椅上也坐着一名锦衣束身的侍卫,撑着下巴望着柳珩,一双黑瞳深不见底。
柳珩径直在床边查探伤口,那侍卫悠悠开口道:“你可看仔细了?这人要是治不好,你今天就别想——”
柳珩头也不抬地截胡道:“哎,闭嘴,别打岔,没见我正验伤吗别和我聊天。”
那侍卫像是噎住了,一时没有声息。
柳珩粗略看完,抬头问他:“有没有药箱?银针也行。”
一身金衣的侍卫凉凉哂笑道:“你堂堂一个大夫,自己连药箱都没有?”
柳珩白了他一眼,突然起身往外走,侍卫立刻沉声喝道:“想去哪?!”?
柳珩没有理他,大声喊道:“喂,后面那个!对,就是你,药箱借我一下。”柳珩目无旁人地从侍卫眼前跨了过去,接了药箱做回榻上,由于不熟悉还翻找了一番。
柳珩一边找,一边嘀咕道:“这都什么破烂玩意儿唉算了算了,随便凑合用罢”
锦衣侍卫沉着脸,看着柳珩Jing准而娴熟地将复杂的伤口一一清理缝合,不消片刻就将那致命重伤处理完毕,一边配药方一边吩咐婢女药量。
柳珩收拾完了,还唤了清理沾满血污的手,抬头看见侍卫异样的目光,摆摆手道:“哎,干嘛这么看我?这种外伤我最拿手了。”
毕竟他跟着晋烽出征那两年,接触最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