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妖一路跟我出了阵法,我指着前方漫山遍野的花树,对她道:“从这里出去,就到了山的另一面,这一路道谢我也听得够多了,去吧。”
女妖仍要欠身相谢,我听得烦了,转身便走。
没走两步便被一只细且长的手从我腹部直直将我捅了个对穿。那手指甲极长,是蔻丹一般的红。
见我倒了下去,那女妖道:“老娘还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真是天助我也。小哥,我看你长得俊,又是个好人,肯定觉得我坏极了,但你下了地狱,报上我的名头,就知道死在我的手下也不算委屈。”
我问:“你的名头是什么?”
她颇为得意,似乎笃定说出来会吓我一跳,道:“我,便是地肤。”
没听说过。
我躺在地上,眼睛真诚至极地看着她,希望她能从我的眼神中读出我的茫然。那女妖不由得面色微变,看到潺潺鲜血从我腹部的伤口流出,猝了一口,又道:“哼!看什么看!待我取了你的内丹,看你还有没有命看!”
我虚心向她求教:“你杀了我,是为了我的内丹?”
她笑道:“不错,我杀了你,正是为了你的内丹。”
我还是想不明白,又问:“我救了你,你却要夺我内丹?”
她一边伸手把我拉了起来,另一只手伸进我被捅穿的肚子摸索起来,贴在我耳边,语调如同说情话一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仙妖二族的内丹可是大补之物。你就当你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我何曾听过这样的逻辑,一时觉得甚为新奇,但又觉得有几分道理。
那女妖细细摸索了一阵,脸色却渐渐变了。她目露惊骇之色,仿佛不敢相信:“你、你……!”
我说:“我怎么了?”
她的瞳孔缩成小小的金粒,说起话来几乎破音:“你为何没有内丹?!”
她的反应虽然着实有趣,但我也玩得累了,一掌把她拍飞,看她七窍齐齐流出血来,似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笑话,上古神兽哪里来的内丹。
她捅穿的伤口不过数秒便恢复如初,我可惜自己坏了件衣服,学着她的动作,把手插进了她的腹腔,我没有她那样又尖又长的指甲,只得多使些力气。她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我把她的内丹掏了出来。
那颗珠子被我放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稍一使劲便见上面布满了细细密密的裂痕。我手中力气愈大,地肤的神情愈痛苦,她趴在地上痛苦的呻/yin,仿佛正遭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似的,吵得我好不耐烦。
待我当着她的面把那原本灵力涌动的内丹彻底撵成粉末,一扬手,让其随风四处散了,才不慌不忙道:“吾乃神兽青泽,若你下了地狱,报上我的名头,就知道死在我的手下也不算委屈。”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双目猩红,竟是在泣血。
待我一步步走近,她突然发出犹如野兽濒死的厉声尖啸,回光返照一般势如雷霆向我反扑过来。那大概是她此生最后的力气,动作间发出咻咻破空之声。于我看来,那翻飞的红色水袖,就似蝴蝶翅膀一般,一折就支离破碎。
天生我青泽,万物于我如蝼蚁。
我擒住她的手腕,强灌了些法力,她身上的筋脉便都碎了,细腻的毛孔也开始渗起血来。她张张嘴想要说话,眸里的火焰却熄灭下去,原来是终于油尽灯枯,彻底死了。
我放下她的手腕,看着她浑身渗出的血入了迷。那流淌的血ye鲜活又生动。她活着的时候勉强算是看得,死去了却这般迷人。
我的手也在滴滴答答滴着她身上的血,舔了一口,既腥且甜。
原来这便是杀戮的味道——既腥且甜。
后来我时常讲,这便是我在三界引诱各族互相屠戮的契机,他们都只当我胡说八道。
各族之中,我唯独对神族无意招惹。倒不是我有多深的同族之情,而是我晓得莫要去啃硬骨头。其余各族说我比传闻中的魔族更恶劣,说我诡计多端,当我是战争犯、是丧尽天良的凶兽,可我只是想做些足够有趣的事情、也从不曾逼迫任何人举起屠刀。他们不肯承认根植在自己骨血里的贪婪与暴力,便将一切都推脱在我的头上。
这般兴风作浪了一番后,看遍了世间百态,原本有趣的事情又开始变得无聊起来。我是最怕无聊的,就有些没了初时的热情。
后来我又回到衡山山巅,看到一个人在喝茶。
此人身着白色华服,脚踏白色登云履,手执银丝白扇,无需言语便仙气四溢。最重要的是——他和我生得有九分相似。
他说他名唤白泽,是我的哥哥。
吾乃天生、无父无母,哪里来的哥哥。
他用足尖点了点地,又用手指了指天,说他是于这同一块山石诞生,与我同宗同源,不过差了些岁数。
他又说,他看厌了漫山不染,决意行遍三界各地、通晓万物状貌。这次一去,便去得久了些,回来才知道,自己多了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