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此稍远的地方,甚至还有一间用驴骡拉磨的碾米作坊。碾的是黄米,也是契丹人曾经主要的粮食作物。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邵树德说道。
一个自给自足的微型经济体,自产少量糜子、豆子,大量rounai,偶尔能捕点鱼,打打猎,这就是半游牧半定居的草原经济形态。
看得出来,他们还缺乏足够的积累。
财富是需要时间来沉淀的,而迎圣州的历史还很短,两年都不到,从上到下,现在也只是刚刚稳定下来罢了。
“陛下,再有十年时间,皇子就藩之时,迎圣州或许会大不一样。”赵光逢看着那些破破烂烂的附郭建筑,说道。
“十年可不短啊。”邵树德笑了笑,看着远处田里翠绿的麦苗,道:“或许吧,朕有耐心。”
今年双辽县种了部分小麦,取代以往的糜子,多由中原来的汉民耕作。
麦田非常平整,春雨滋润之下,麦苗绿意盎然。
麦田中间开挖了不少浅沟,连通着水渠。水渠不仅仅用来浇灌,同样可用来排水。
麦田两侧是供农人行走的田埂。田埂边缘,种满了豌豆、黑豆、绿豆、蚕豆。远远望去,长势十分喜人。
渤海人则种了些黄豆,这是他们的习惯。
黄豆收获之后,可以做甘豉,这是行军征战的必需品。豆粕也可以喂养牲畜,这同样是军中刚需。
农人啊,你只要让他的生活安定下来,他就会变着法儿创造财富。而这些财富,会变成本地的积累,供养更多的人口,改善人们的生活,甚至成为征战的资粮。
“不过,一切的基础,还是得有个稳定的环境。”邵树德摇了摇头,道:“朕就是来解决这个事的,让本地主簿、典军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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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过后,雨势渐小。
河畔营帐之内,邵树德坐在胡床上,翻看着一应文册,随口问道:“去年阿保机入寇,迎圣州这边是个什么情形?”
“回陛下,契丹入寇之后,臣得闻,便整备兵马,得四千人,严阵以待。七月十九,有贼酋耶律羽之率数千骑袭来,臣痛击之,贼人遂退。”典军司全爽回道。
“回陛下,契丹入寇,来势汹汹。臣提前将人丁、牛羊、财货向南转移。契丹野无所掠,遂退。”主簿刘去非答道。
邵树德哑然失笑。
两个人关系这么差?不但不事先对下口径,反而互相拆台?
一个说是我率军击退贼人,一个说是我提前转移了人员物资,契丹抢不到东西,于是跑了。
再一想他们二人的背景,似乎不该这么针锋相对。
因为迎圣州尚未分封出去,名义上由北衙代管,实则内部自治。主簿刘去非是幽州人,历任县典狱、帐史、县尉、县丞、县令——一直在县里打转。
这次出任主簿管理迎圣州,其实升了不少,相当于从县里跳到州里,是质的飞跃。邵树德隐约知道,他是赵光逢的人,不然即便竞争者寥寥,也没那么容易上位。
至于这个司全爽,就纯粹是内务府收拢的幽州降将了,被外放了过来,担任典军。手下千把人,有幽州降兵,有禁军老卒,有陕州院新兵,比较复杂。
“阿保机南来时,迎圣州可有人响应?”邵树德又问道。
“陛下,确有部分宵小Yin附阿保机,在其攻来之时,试图说服他人跟着一起作乱。”刘去非回道:“幸而有人告密,得以断然处置。”
“如何处置的?”
“首恶诛除,余众数百人贬为奴婢,发往安东府为府兵部曲。”刘去非答道:“剩下的人见了,尽皆畏服。”
“只有几百人作乱,听起来还不错?”
“陛下!”司全爽听不下去了,抢先说道:“其实不然。作乱者确实不多,但心向朝廷的也不多,大部分人就只是作壁上观,静观成败罢了。若非前两年朝廷连番大胜,契丹人心中畏惧,这次多半就跟着一起反了,而不是犹豫不决。臣以为,这些作壁上观的人,心思不定,十分危险。刘主簿这么说,其心可诛。”
刘去非怒视着司全爽,司全爽夷然不惧,继续说道:“当年李克用父子兵败,北奔鞑靼。李友金率沙陀三部归顺唐廷。但当黄巢乱起,李克用以勤王之名回到忻代时,沙陀人又纷纷投奔过去,甚至连李友金本人都投过去了。他们毕竟是一族,内心怎么想的,实在难讲。”
“你这番话也有道理。”邵树德转过头,看着月理朵,笑道:“看来奥姑的号召力还是比不得大汗。阿保机一来,七圣州遍地sao动,余庐睹姑的工夫算是白费了。月理朵,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刘去非、司全爽二人心中一惊。
这可是契丹八部正儿八经的可敦啊,圣人留此女在身边,当真是对阿保机绝大的羞辱了。就是不知道她本事怎么样,能不能如同余庐睹姑那样拉拢契丹降众的人心。
“陛下,或可召集各部酋豪狩猎,加深联系。”月理朵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