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句咒语。
齐决的声音依然低沉醇厚,语气不温和也不强势,却让连漪觉得,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难以抗拒这种“被别人需要”的感觉。尤其是如此强大、如此坚毅的人用那么直白的方式向自己表达,他感觉自己同意不是平静的接受,不是无奈的妥协,是一种被戳中了弱点的“投降”。这不是什么容易被发现的弱点,何况发现的人还是只见过一面的齐决。连漪并不觉得这是一份狡猾,齐决的话听起来真诚极了。
连漪必须去。
齐决昨晚睡得不安稳,因为连漪提前离开了。这三个月以来,齐大总裁频繁地呼叫连漪,让连漪陪他度过夜晚。他忘不了第一次对连漪提出这个要求时连漪脸上疑惑、错愕的神情。他大概是觉得自己跳进了一个坑里,想到这个,齐决勾起嘴角。
从20岁开始,齐决拥有的能够安眠的夜晚屈指可数。之所以让连漪在晚上的时候来,是因为连漪的声音对他来说,有一种近似催眠的魔力。
和连漪的第一次见面,齐决从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起,就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当时只是一个炎热安静的中午,地面被阳光晒得滚烫。连漪开口的刹那,有微风,密密匝匝的树叶长到窗边,轻轻扫在玻璃上,为连漪清澈的声线加进一层朦胧的质感。
齐决仿佛看见一颗小石子投入湖水,扩散的水纹漾开来,涟漪。热气从地面蒸腾上来,灌进齐决的耳朵。他站在波纹的中心,静默地看着连漪从Yin影中走向他。
简单沟通后,连漪走进办公桌的内围,把药箱提上桌子,开始为齐决处理伤口。治疗过程很简单,齐决除了告诉连漪自己没有其他不适之外,就没有再开口说话。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在这样难得的恍惚中清醒过来。连漪将他的衬衣袖子卷起,动作缓慢轻柔。齐决盯着他细白的手腕,看着他取出药品,用棉棒沾上药在自己的伤口处柔柔地打着圈。齐决心尖上痒痒的。
皮肤上火辣的触感传来,齐决回过神。连漪开始嘱咐他未来几天的注意事项,大概就是不要碰水和饮食方面的禁忌。近在咫尺的距离能够让齐决清楚的听到连漪说的每一个字,时间被他绵绵的尾音抻长。一颗颗的小石头陆续地往湖水中投去,圆圈状波纹的范围越扩越大,齐决走不出去。昏昏欲睡的齐决终于忍不住伏在桌子上。
连漪抬眼看了看齐决,眼带笑意,又低头继续手上的工作。连漪用纱布和绷带包扎伤口,绷带一层一层绕上去,齐决睡着了。在睡着之前,他脑子里全全都是连漪的样子。乌黑的短发,小小的发旋,鼻尖上的细汗,薄薄的嘴唇上有偏深的唇纹,还有那清澈温柔得像水流的声线,在耳边越流越远。他连在入睡过程中都还在忍不住向他的声音靠近。
连漪接下这份工作之后,齐大总裁在没有想好怎么将自己这种“不想跟人倾诉,反而要求别人能跟他说话,最好是喋喋不休”这种听起来令人匪夷所思的要求讲出来,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再听到连漪的声音。
齐决啥也没想,连漪却带着一脑门的疑问开始准备起来。他向心理科的同事取经,也打算恶补一下这方面的书籍。恶补计划还没开始,他就被通知要到齐决家“上班”了。
连漪首次以齐决家庭医生的身份来就遇上了齐总裁的睡衣秀。他刚从医院下班,身上还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进入齐决房间的那一刻他便觉得歉疚,消毒水的味道会让人联想到医院,而抗拒医院的齐决,也许会对他不满。齐决穿着睡衣见他,可能不仅仅是因为现在是夜晚,他更想弱化“就诊”的氛围。
齐决坐靠在床头看文件,见连漪来了,他示意他直接坐在床边。连漪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拘谨地坐上床。
“抱歉,让你那么晚过来。”齐决一开口就是道歉。
“齐总不要客气,从我答应您接下这一份工作开始,我就是您的家庭医生了。”
齐决听完不自觉抬起手迅速用食指扫了一下鼻尖。
没当过别人的私人医生,连漪只能拿出平常工作时对待普通病患的状态来面对齐决。
“您说您有失眠的困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太公式化了,齐决想。特别是配合连漪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他微皱了一下眉头。
连漪捕捉到了这个微表情,是自己的问题让齐决想起了伤心事,还是他闻到了消毒水的气味?连漪开始紧张起来。
“齐总,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您”
“不是的,连医生,我不是要你给我做心理疏导。”
“那您这次传唤我的原因是什么?”连漪不解。
“我现在手上的文件,以及书柜上所有的书,你都可以随意选择,念给我听。或者是你想自言自语,开电话会议也可以。直到我睡着,你就可以离开了。”只要能够听你说话,只要能够听到你的声音。
“这就是我今后的工作?”
“这是治疗。”
到底谁是医生?
连漪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有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