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人忽而用力拍了一下大腿,正准备再次凑过来,可对上沈既白的视线后,他又撤回了身子,只将声音压得非常低,“我才想起来,他儿子在十岁那年就重病身亡了!”“你确定?”“当然!”张卿清扬起了眉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一向记得很牢!”“……怪不得。”周歆双眸陡然一亮,又想通了一件事,不禁也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大腿,“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张卿清“啊”地一声叫了出来,“这是我的腿!!”“我知道啊!”周歆道,“不然我这么大力做什么?”言毕,她朝唐公大声道,“唐闵,十年前锁妖塔失窃案是你做的罢!”她言辞肯定,像是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唐夫人一听,手明显地抖了抖。唐公冷呵一声,气势凌人:“凌云君休要污蔑人!”见他不肯承认,周歆只好将心中的猜测尽数说出:“坊间传言,十年前唐彦修得过重病,险些丧命。”“如今他身体康健,是因为你用妖丹炼药续了他的命!”“唐闵,你身为大理寺卿,却监守自盗,因一己之私连累了几十名衙修的命!你儿子的命是命,旁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阿弥陀佛。”唐夫人转着手里的佛珠,惭愧得抬不起头,“纸究竟包不住火,做下的孽迟早都要还。”唐公微眯着眼,“过慧易夭,凌云君凡事都扒得这么深,不怕短命吗?”“你三番两次逆天而行,就不怕遭报应吗?”“报应?”唐公闻言一哂,“这世间哪有什么报应,不过是编造出来吓唬人的罢了!”张卿清听得稀里糊涂,“三番两次?什么意思?”周歆解释:“一年前,他见自己命不久矣,便想用禁术续命。锁妖塔与梅园的巡逻路线是他在任时定下来,他比谁都清楚如何避开武役潜入锁妖塔。”“不错!我是偷了妖怪炼丹续命!”唐公道,“可我用的都是作乱害人的妖,何错之有!”“那大理寺的人又有什么错?看守锁妖塔的衙修有什么错?”周歆不知不觉提高了音量,“唐闵,那二十多名衙修里还有你的至交好友!逆天改命,倒行逆施,必会遭到天谴!你没发现这笔血债已经报在你儿女身上了吗!”唐公双眸眯缝得更厉害了,“凌云君莫要危言耸听!”“你可以不信。”周歆道,“虽然你给唐彦修续了命,但无法改变他的命格。他本该十岁去世,命里自然无家无业,如今他已及冠,可有半点成家立业之兆?”
“够了!”唐公怒火中烧,“若不是你,他怎会被金吾卫除名!若不是你,他怎会迟迟不肯成家!无家无业,还不是拜你所赐!”说了半天,简直是对牛弹琴。周歆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唐彦修喜欢上朝南衣,何尝不是命运在造化弄人?况且,他被强行续命,也会影响到下一世的命格。是福是祸,还真不好说。这番话,虽然唐公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可唐夫人却信了七八分。她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什么,一张嘴却是一阵急咳。来不及掏手帕,她便用宽袖捂住了唇,微微弓着身子,咳得很用力。“怎么回事?”唐公立刻变了脸色,“咳疾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会突然严重起来?”唐夫人轻轻地摇了摇头,“从未好过。”唐公瞪圆了双眼,一副无法相信的样子,“怎么可能?我明明……”“我并未服下那些丹药。”“为什么?”唐公的双眼瞪得老大。唐夫人剧烈地咳嗽着,紧攥着袖口的指尖已然发白。等她好不容易气息平缓,却又紧捂着唇不肯放手。见她面色有异,唐公用力掰开她的手,这才发现浅灰色的僧袍上已经晕染开一大片血迹。“这是……怎么回事?”他慌得双手直抖,“什么时候开始咳血的?”见瞒不下去了,唐夫人索性实话实说,“……一年前。”闻言,唐公脸色骤然一变,声音微不可查地颤了起来,“你搬出府去寺庙清修,就是为了不被我发现?”“是,也不是。”唐夫人道,“见你犯下累累罪行,我无法阻止,只能去佛祖面前忏悔恕罪。”言毕,她又咳了几下,吐出来一大口鲜血。事情发展成如今这个样子,周歆是丝毫不感到意外。她像个洞察先机的局外人,将血淋淋的真相揭露出来,“尊夫人的寿命本来还有两年,但眼下已经走到尽头了。”闻言,唐公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褪了下去,“凌云君为何如此说?”“你多出来的这一年寿命,其实是尊夫人的。原本她可以再多活一年,但她将余下的一半寿命给了你,自然时日无多。”周歆道:“我早就说过,你倒行逆施是会遭天谴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话音未落,唐夫人便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栽倒在唐公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