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公抱着她,眼睛红得吓人,“冉娘!”他实在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整个人有些癫狂,“……怎么会这样!”几乎是一瞬间,唐夫人的气息便变得虚弱至极。“……阿施心系张生,良缘难觅,闵郎就成全他们吧。”她期期地看着他,缓缓抬起手,似乎是想再轻抚一遍他的面颊。唐公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泪流不止地应道:“……好!”“……三郎一心想闯江湖,无心仕途,就别逼他入朝为官了。”“好。”“范兄受前案所累,死于狱中,留下年迈的老母亲无人赡养……我心难安,这些年一直在偷偷接济……等我走后,你便将她接过来,给她一个安稳的晚年……好不好……”“都应你。”“如今这样……也好……免得你走了……留我一个人孤苦……”话未说完,唐夫人便闭阖双眼,彻底咽了气。“冉娘!”唐公紧紧地抱着她,痛哭流涕道:“你不在了,我强留于世还有何意义!”“有何意义!”费尽心机地逆天续命,不惜牺牲了女儿的幸福,儿子的健康,只为了能苟延残喘地留下来,多陪她一段时日,反而害得她早早亡故。命运像是在故意和他作对,开了个充满恶意的玩笑。实在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像个孩子一样,茫然无措地嚎啕大哭起来。须臾,似是想起什么,他哆嗦着从怀中掏出药瓶,倒出一粒丹药喂给唐夫人,却无论如何都掰不开她的嘴。周歆叹息道:“她早料到你会这么做,所以魂魄离体后便让Yin差封了口,这样的人死后是打不开牙关的。”闻言,唐公怔愣一瞬,哭得更加悲怆。“……魂魄封口,来世聋哑……”“冉娘……你为何会如此决绝?”“……明明你是这么怕疼的一个人……”哭着哭着,他忽而停了一瞬,垂眼看着地上的半截枪棍,表情变得决绝。“……冉娘。”他呢喃了一句,倏然捡起断枪,将尖峰的断口朝着自己的腹部用力捅了进去!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周歆不由得惊呆了。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宋寺卿姗姗来迟,带着一群衙役跑进院中。见状先是一怔,随后面色陡然一白,跌跌撞撞地朝唐公跑了过去。“唐兄!很多事你还未曾交代清楚!你不能死!”
衙役们一冲进来,见到周歆搂着沈既白,也均是一怔。张卿清指着倒在地上的人,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他们进屋?都躺这地上好半天了!”闻言,衙役们才纷纷回过神来,忙将地上的人抬进两旁的客室。医师是最后进的院。届时,倒在地上的只剩两个重伤之人,他们自然地分成两波,同时朝伤者走了过去。宋寺卿指着唐公,“快!给本公医好他!他不能死!”几名衙役围聚过来,拉着唐公,想要将他与唐夫人抬进客室医治。没想到他力气大的惊人,只一下便将众人都推倒了。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唐公暴怒道:“滚!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哪怕老天也不行!”“黄泉路冷,奈何桥凉。”“冉娘,你不要怕,我这就来陪你!”唐公将断枪又往深处捅了捅,鲜血不断从他口中溢出,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愈来愈轻。“来世你天生聋哑,必会受人欺凌。”“……我与你一同走,至少还能再护你一世。”宋寺卿眉头一皱,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再也按耐不住,直截了当地道:“唐兄,看在你我相交二十余载的份上,便给贤弟一句准话,究竟是不是你放走的狐王?”唐公缓缓睁开双眼,望着寂寥无边的天幕,眸光渐渐变得迷离。“……那夜潜入梅园的剪纸人尽数折损,我只能亲自去一趟。”“……没想到,恰好看见凌云君与一个纸扎人打了起来。”纸扎人?周歆心中一惊,立刻问出了口:“难道是虚尘子?”唐公并不理睬她,两只眼睛只看向宋寺卿,“那时,狐王已经冲破了封印。”“不是唐兄所为?”宋寺卿迷茫了起来,“难道是这个虚什么子做的?”“……宋兄,如今我实言相告,”唐公祈求道,“望你看在两家相交多年的份上……不要追究三郎的过错……”宋寺卿着实有些为难,“……沈少卿毕竟是国师的人,他若执意为难,贤弟怕是拦不住。”闻言,唐公终于转过头来看周歆。她抓紧机会问:“唐公!那日你cao控剪纸人攻击仓鼠妖,为何没能将剪纸人召回来?是不是回程的途中遇到了一个纸扎人?”他并未承认,也不否认。周歆只当他默认了,继续追问:“唐三郎生辰宴那日,来赴宴的究竟是不是虚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