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把一个堡子的人都抢了,王老六跟他儿子都被胡子杀死了……”
宋春一听,心里咯噔一声,也是有一点儿不得劲儿。
因为马桂花说的这事儿是真的,去年离林子屯四十多里地的王家堡子真得是出了这样一档子事。
要是她今天收留的那个黄二妞也是山上胡子一伙的,下山来装成女叫花子进了林子屯,探听这个屯子里的乡亲们的虚实,弄清楚了情况,回去叫胡子下山来抢大家,那她可真就是罪过大了。
“婶子,你放心,我明天一早起来就让她走。”宋春轻声向马桂花保证道。
马桂花却不满意,说:“我听柳儿说你晌午也请她吃了一顿了,这还有一会儿才天黑,我看你不如这就叫她走,以防万一。”
“这……”宋春很犹豫,因为她刚才可是对黄二妞说了,晚上要包饺子给她吃的。
已经答应了人家的事情,现在却又反悔,她实在是做不出来。
马桂花见宋春犯难,知道她是个好心肠,不会说撵人的话,也不会做出撵人的事情。
看来这个恶人要自己当了。
想到这里,她就对宋春说:“春子,我晓得你心肠好,做不出来得罪人的事情。那这事就让婶子来帮你做,让我来当恶人。”
“……”宋春不置可否,她还是很矛盾的,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初初见到黄二妞时,第一眼她就觉得黄二妞眼神清澈,不像是心机深沉的人。
二妞的眼睛黑亮清澈,仿佛是用雪水洗过一样,不带烟火气,很像那些林子里的走兽飞禽的眼睛……
宋春是个常常跟林子里的走兽飞禽打交道的人,她比一般人对它们更熟悉。
她知道再狡猾的动物也不如人,尤其是它们的眼睛,总是那么清澈,映着雪眼睛里面就是雪,映着无垠碧空就是无垠碧空,如果映着一汪清泉,那就可以看到泉底。
见宋春不说话,马桂花决定自行其事,去把那个女叫花子赶出去。
转身,她气势汹汹地朝着炕上的二妞走过去。
走到二妞跟前,马桂花抬手就去拉住她的胳膊,把她往炕下拉,一边拉一边骂:“你这个山上胡子的探子,赶紧给我下来,滚出春子的家,滚出俺们林子屯!”
奇怪的是,就算马桂花使出了很大的劲儿,也不能拉动二妞分毫。
二妞就像一个大磨盘一样,稳稳地坐在那里,继续磕着瓜子。
马桂花见一只手拉不动二妞,微微有些吃惊,暗想,看不出来这么单薄一个丫头,力气还挺大,一点都不比她这个常年下地干活的粗壮的女人小,自己是小看她了。
于是她又伸出一只手过去,两手抓住二妞的一只胳膊,咬牙使劲儿拉二妞,想把她从炕上拉下来。
不过,任凭马桂花使出吃nai的劲儿,脸都憋紫了,二妞还是不动分毫。
见此情景的宋春和孙莲花也都诧异了,不知道马桂花在搞什么名堂,为什么平常在屯子里跟别的女人动手时仗着身强体壮占尽优势的她,却拿二妞那个秀气单薄的姑娘没办法。
“春子,莲花,你们都过来帮忙啊!看看,我就说这个女叫花子不简单吧?我使恁大的劲儿都拉不动她,她肯定是山上林子里的胡子,那些胡子里的女人都是练过功夫的。”马桂花见自己拉不动二妞,就气急败坏地喊宋春和孙莲花去帮忙。
宋春和孙莲花互看一眼,她们对于马桂花说的话都是半信半疑,因此就有点儿磨磨蹭蹭的。
一直神态自若地磕着瓜子的二妞此时却说话了,她直视着马桂花的眼睛,质问她:“我说,这位婶子,你能不能别胡说八道。你跟你闺女怕是都犯了病,一个进来看见我说我是贼,进来偷东西吃,一个进来看见我就说我是山上的胡子的探子。你们凭什么这么说我啊?就因为我穿得破破烂烂,就这么势利眼,欺负人?”
马桂花想说我这个在林子屯的力气大的女人居然拉不动你,你还敢说你是普通人家逃难到林子屯的姑娘。
不过,她明明想到这句话,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她使劲儿张了张嘴,嘴巴却不受指挥一样闭得紧紧的。
这是怎么搞的?
为什么自己想说的话却说不出来?
马桂花一时之间有些发懵,愣在了那里。
看在宋春和孙莲花眼里,那就是马桂花理亏,跟她闺女吴柳儿一样,被二妞问住了。
同时,她们也觉得二妞因为穿得破烂,被人看不起,然后被欺负了。
一想到这里,宋春和孙莲花都决定不能再欺负二妞,不能由得马桂花欺负二妞,要想撵二妞走。
她们一齐走向马桂花,走到她身边,把她抓住二妞手臂的手给掰开,并且说:“马婶儿,你就别胡闹了,快些回去吧。”
马桂花想说我没胡闹,但是嘴巴还是张不开。
这下子她有点儿心慌了,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她神色慌张地看向坐在炕上还在那里磕着瓜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