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很多……譬如西湖之秀,五分天巧五分人工,却比不得这黄山之奇。”
她笑着,渐渐地,脸上笑意却收敛了。
“爹爹的流水心法,讲的是‘天地之势’,顺势、借势、造势,脱不了天地之力,失却这个,便是无根之水没有依托!……治世亦是这个道理。
“常言道:人间万物天孕地育。是谓天生万物,地载万物。因之世道虽是人为,却亦得依存于天地。”
她慢慢拨着腕上碧汪汪的浮雕云龙翡翠镯子,眼眸变得邃深,如镯子上浓郁的翠色般望不到底。
“治国之本在于民,民之本在于耕穑。然则,田从何来?——开山垦荒,围湖圩田。人间多一分田,这天地便少了分山水……这天地之力是借一分便少一分,无度便失却了依存之道!”
卫希颜表情有些无语,半晌,呆着脸一笑,“你这恰应了那句话: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天马行空,羚羊挂角……佩服,佩服。”抬手作模作样地拱了拱,眼底隐着笑。
这是调谑她“煞风景”,或者“焚琴煮鹤”?名可秀端凝的表情舒了舒,斜眉睨着她,倏忽一笑,在她手背捏了捏,“这不是一时触景生情嘛!”难得地露出两分娇柔。
卫希颜眼波一漾,“我也触景生情了……”倾前吻去。却被她一手撑开,齿颊笑盈盈,“不许乱生情。这是惩罚。”
“可秀——”
卫希颜眉尾微微挑起,清悠出尘的颜容幻出一分半分的柔媚,不由让名可秀眩了眼,清澈如泉的声音中仿佛漾了瓣粉色桃花轻轻挠在她心尖,痒痒的颤。名可秀不得不承认,她再次被卫希颜色惑了。那含着桃花的声音蛊惑在耳边心尖:“不如惩罚我……被你亲可好?”
“好……”名可秀痴着眼应了。蓦地指尖掐了下手心,勾了抹笑容倾过去——在她唇上咬了口。
“哎……这是咬,不是亲!”卫希颜捂唇瞪眼。
名可秀吃声勾笑,“有甚不同?不都是唇触唇么?”
卫希颜绷着脸,一本正经,“我来教你有甚不同。”
百鸟噪鸣之声蓦然远去。
良久,两对唇瓣稍离,唇色俱是嫣红欲滴。气息交缠在唇间。须臾,四片唇又吻合在一起。或深或浅,或缠或绕,或勾或挑……唇齿间的气息渐次不稳。
名可秀按开她,额头抵着她额,微喘的气息夹着轻笑,“再下去……可得出事了。”
卫希颜清透容颜洇红,低头笑得抖肩。好半晌,抬头,“这事……咱们回去办。”
名可秀斜飞她一眼,说不出的风流妩媚。转眼,端容正襟,一派矜雅,曰:“岂不闻方才之言?不可无度。”
卫希颜笑得歪倒树上。
名可秀一脸的若无其事,伸手为她理了理衣襟,拉着她往前。
“可秀,你眼中所见为何?”卫希颜听她指点景致之名,笑着打趣她。
名可秀眉目流转一笑,“你方才不是说,我是见山非山、见水非水么?”
“是极是极。”卫希颜煞有介事,“汝之所见,非为山山水水也,而是天地人共存之大道焉,谓之和谐。”
“和谐?”名可秀仰脸笑了笑,“这个词倒亦用得。不过,谓之‘中和’更当。”她见卫希颜蹙着眉在那想,笑嗔着点了点她额,“叫你平日多读些书……这是开篇的末句:致中和,天下位焉,万物育焉。”
卫希颜掩袖咳了一声,“这不是没来及读到么。……呃,这句怎么解?”
“中者,天地之本源;和者,天地通达之途。这即是说:守中为本,制宜为和,既不可不及,亦不可无度,用合宜之道处政用事,便可使天下各安其位,而万物自然繁育了。”
“哦……”卫希颜心想这就是人与自然的相处嘛。她偏了偏头,看了名可秀一阵,倏然笑道:“你方才说起开山围湖——可是地方有奏本上来,说民间造田过甚的?”
“嗯!……”名可秀顿了顿,道,“我朝自开国以来,便不抑田地兼并,豪户多有侵占贫家之田。由是主户愈少,客户愈多。豪户占千顷万顷之田的不胜千数,而贫户却无半亩立身之地。地方无能无力或不敢抑并,唯有广开田路,由是毁林废湖为田,日趋严峻。加之金兵两度入侵,北民避乱南徙甚众,诸路人烟稠密治地毁林辟地围湖圩田便愈发多去!……两淮、江南这场大旱,既为天祸,又未尝不是人祸?”
卫希颜不由点头。
“我和苏师兄曾议水旱之灾的根由,因何会越往后越频发?神宗元丰年间,已成三年一大灾;到赵佶当政,更年年有小灾,非旱即涝;建炎立朝后,这四年来也没哪个年头缺了州县的灾报,总有遭灾的地方。……我等自是不信天人感应那一类说法。
“苏师兄Jing于易理,对天人感应之说有他的理解,这十年来一直对天灾成因探究不缀,累积了从秦汉两晋南北朝至隋唐五代至我朝的历代灾害记载,发现这天灾无常,却亦有迹可循——随着年头递进,一朝比一朝增,尤其人户繁洐的盛世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