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妃嫔却也有了七八位,然迄今无子,连公主都未有一个……这确是有些奇怪了!”
卫希颜呵呵干笑两声,“谁知道呢?……没准是当年清鸿刺杀那一剑,嚇得他双股战战,吓得那个……无能了。”
她说这话是有根据的。前世时她的佣兵伙伴,身兼考古学家历史学家的秦瑟琳八卦过宋高宗的不育真相,说是被金兵追杀一路逃到海上吓出的性激素失调,“恐惧让男人不举,也能让男人不育。”秦狐狸如是总结。
名可秀手中的墨玉紫毫笔顿了一下,挑唇,“是么?”
“很有可能!”卫希颜用力点头,目光认真看着书页,仿佛上面开了朵花。
名可秀看了她片刻,唇角滑过一抹笑意,低头继续批札。有些事,心知肚明便好。
卫希颜觑她一眼,暗底吁了口气。
她手指翻过的最后一页,忍不住赞了声:“这书编得好!”
后世评中国古代有三大蒙学读本,简称三百千,即:,但直到南宋建炎朝,作为三大蒙学读物中流传最广、影响最大的还没有出现,学塾中使用最多的是和。卫希颜并不知道的编著者是宋理宗时的吏部侍郎王应麟,一百多年后才出生,但这不妨碍她兴致勃勃地向名可秀提出编写的建议。
当然,这活儿她干不了。她只记得七八句,“人之初、性本善”“养不教,父之过”“玉不琢,不成器”之类,以名可秀的聪慧,只这几句已能让她明瞭卫希颜提议写蒙书的意图,是要比更加朗朗上口、并集劝教经史lun理等内容的蒙学教本。
名可秀想得更深远。
孩童如白纸,怎么教就怎么长,这蒙学教本不仅是用来识字写字,更要重于养德性、持性真、贯道理,移风易俗要从孩童做起。
名花流开办的私塾中,使用的是修订的,卫希颜这个提议无疑让名可秀的想法更成熟了。
她将著书的任务慎重地委托给了师兄苏澹苏云卿,宋之意进入礼部后,也加入到著书中。
卫希颜在西川时,由苏澹主笔的第二版修订完成,并以官刻的方式颁行天下,确立为朝廷钦定的蒙学教本之一,但却七易其稿仍未定本,卫希颜离京赴海外前,已是修改的第十稿。
首句“人之初,性本善”,苏澹便和宋之意生了分歧,苏澹持孟子的性善论,宋之意却持荀子的性恶论,争到名可秀面前,这位主儿却是无性论——初婴哪有黑白?
卫希颜这会儿看到的定版官刻本首行却正是记忆中的“人之初,性本善”,她拍着靛蓝书皮,扭头问名可秀:“还是性本善?”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某西要出省干办事务,归期暂时不准,少则一周,多则半月,这一章是存稿箱君发,哦哦,现在才发现此君的好处哇!
232
232、蒙养之学 ...
宣州诸葛制的墨玉节杆紫毫笔在碧云龙尾砚里缓缓濡着墨,名可秀的声音慢慢道:“蒙养是养学童的良知良能,孟子的性善论更合宜。”
“……哦!合宜,合宜。”
“怎么?你有意见?”名可秀似笑非笑睇过去。
“没有,没有。”卫希颜波浪鼓般摇头,心想:不论古今,这真理都有让步于政治的时候。
她手指翻动着书页,若有所思想了会,倏然明瞭道:“你说的蒙养良知是其一,其二是想借此增加孟子学说的影响力罢?”
在儒家圣殿里,孟子的地位是逐渐提升的——
司马迁在中将孟子荀子合传,也将置于诸子略,由此可见,汉代儒者只是将孟子看作有影响的大儒,视为子书,绝非用圣人圣典的眼光去仰视孟子其人其书。从唐代韩愈起方崇仰孟子,在文中以孟子为儒家“道统”的嫡传,抬高了孟子的地位。至宋代,以王安石为首的大儒发起孟子的“升格运动”,被列入科考,继而孟子配享孔庙,其后,从“子书”正式升格为儒家经典。
宗孟之风劲吹,抬高孟子地位成为大宋儒林的主调,但仍有不少儒者发出对孟子或疑或非或贬的言论,形成“宗孟”与“非孟”的对立。此时,距被朱熹列为四书之一,和平起平坐还有五十年;距孟子成为“亚圣公”还有两百年时光。
有曰:“君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路人;君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卫希颜对此拍案:对君臣纲常的诠释还有比更酣畅淋漓的吗?
据说朱元璋这泥腿子皇帝读到这里时悖然大怒,愤而将之废出科举,真可谓“翻身农奴把歌唱”,却浑不记得“昔年亦曾身为奴”了。
由此看来,老赵家的诚然缺了几分武功,但论文治的胸襟却比老朱家的阔达,至于老爱家的就不必提了——君视臣为奴才那叫朕器重你。
大宋文官宗孟宗的是“民为贵,君轻之,社稷为重”,名可秀借士大夫宗孟之力在官学确立了仅在之后,高于五经,哦不,是四经,被王安石剥出了官学科目。
被明清奉为圭臬的四书中,还没有成为宋代科考的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