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栖云眉毛挑挑,“釜底抽薪?——亦就是你,想出这等挖人壁角的损招。”
卫希颜毫不在意,“不论损招妙招,管用就成!只要招收了一期学生,就能在京中门户形成“送学朱雀,成就贤女”的观念……没准过个十七八年,京城流行的就是‘朱雀女子,君子好逑’了,嚯嚯!”
卫希颜所说的并非想当然,若放在明清之朝,她未必有这把握,就算女子书院建成,也不定有人家肯送女儿来上学,盖因“女子无才就是德”。
但宋代不一样。
没有哪个朝代比宋朝更重视文人,宋太祖说:“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其后几任皇帝在位期间都下诏倡读书应举,最有影响的就是宋真宗那首——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无车毋须恨,书中有马多如簇。娶妻无媒毋须恨,书中有女颜如玉。男儿欲遂平生志,勤向窗前读六经。”
皇帝这诗充分道出了一朝金榜题名后,出人头地显贵人前,良田高屋华车美妻,通通都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也成了流于书生之口的名句,煽动激起读书人奔科考求功名的空前热情,比起任何一个科举朝代都甚。
这一来,男人一心读书以应科考,已做了官的在外仕宦,都难以经管家计,为顺应家中需要,一家主妇便渐渐成为家里事务的掌持人,便如宋人说的:“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
何谓“主内、主外”?——仕宦官员的“主外”就是官场,除了官事,其他事都属于妻子应Cao心的“内”。
基于此,官宦之家娶妇要求女子懂算学,会管账,能料理家里田庄或生意铺子,能教育子女向学向德,维持家族内部的秩序,即“纲纪门户”。是以司马光道:“妇者,家之所由盛衰也。”
正因此,本朝士大夫传颂的娶妇标准是:“妇人有以其夫蠢懦而能自理家务,计算钱谷,出入不能欺者;有夫不肖,而能与其子同理家务,不致破荡家产者;有夫死子幼,而能教养其子,敦睦内外姻亲,料理家务,至于兴隆者。”
即是说:丈夫又蠢又懦弱的,妻子要理田营铺,不让人所欺;丈夫是败家子的,要和儿子同理家务,不要使家产破败了;丈夫死了儿子还幼小的,要有才学教育儿子,还要料家理事,兴隆家业。
这就是大宋士大夫心目中的“女德”,即娶妇当娶贤的“贤”。
按卫希颜的话讲,就是家庭主妇加职场“白骨Jing”再加幼教好老师,要求岂止是高,是太高!
如果这时有儒生冒出来提前抢了朱元璋的话,说“女子无才就是德”,必是被士大夫唾弃为“乡野鄙夫之见,愚夫方娶愚妇”,这儒生的仕途怕也是黯淡了——谁愿提携个目光短浅之徒?
这就是大宋的世情,本朝女子要想寻个好夫家,不习经,不通算术,不晓家计营生的,定然求不进官宦门第,除非是嫁予已被放弃培养的庶子。
撇开官宦贵家不讲,便是商富田富之家娶妇的,也会期望嫡媳具备时下的女德标准,生养出的后代才有望血统更好——生男能读书应科考,生女能嫁高门官户。
因此整个有权有钱阶层流行的娶妇标准,都是遵守士大夫称颂的“女德”,这自然就形成了对闺阁娘子的教育标准。
何栖云已可想见,若朱雀书院建成,既有成名女夫子执教,又有品行方正的女夫子纠正女风,还有女山卫护持内外安全——避了青年男子混入惹是非,这样的书院如何不受贵家富室欢迎?
卫希颜忽然神秘一笑,问:“栖云,你可知,朱雀书院的山长是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是何人哩?
备注:
1、牙侩:宋代又称牙人、牙商、经纪。
最早的称呼是叫“市侩”,据说秦汉即有市侩。“市侩”在现如今是做骂人的话,其实它的原意是买卖中介——“市”是买卖的意思,“侩”是会合的意思。“市侩”后来又称作牙侩、牙人,“牙”是交互的意思。
宋代官府规定,做牙人须有人担保,并到官府登记。官府发给木牌子,类似于现在的营业执照。
这个木牌子上刻有:“一不得将未经印税物货交易;一买卖主当面自成交易者,牙人不得阻障;一不得高抬价例、赊卖物资、拖延留滞客旅。如是自来体例,赊作限钱者,须分明立约,多召壮保,不管引惹词讼。”牌上同时刻明某人做牙侩。
牙侩履行业务时要读示此牌,这是要求牙人挂牌经营,哈哈。
有些州府还另有规定:对客商要求只能用系有牙牌的牙人,否则要予以查究。不过这一制度只在局部地区实施过,不是全国性制度。
总之,在宋朝这么个商业经济繁荣的朝代,各项营生没有牙侩是不可想象的,几乎各行各业都有牙侩经纪,譬如妾、娼、ru媪、婢仆等所谓的“生口”买卖——经纪称为生口牙侩,或人牙侩(人牙子的叫法就是由此来的)——这些事在宋代都不算非法,当然这样的“生口”买卖实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