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变了苏学士的西江月,“我欲醉眠芳草。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忽又跑到定风波,“……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调子又串了浣溪沙,“莫许杯深琥珀浓,未成沉醉意先融”……跑调跑得令人发指。
叶清鸿觉得这才是折磨,倾杯动作不由变快。
卫希颜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果然,人的快乐还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啊。
沉香桌上的酒瓶渐渐清空。
酒入胃腑,宛如云蒸霞蔚,凤翥龙蟠。
叶清鸿清冷如霜的眉间染上两分酒意,平日冷漠的双眸多了几分盈动,潋滟流离。
喝尽最后一杯,她微微闭上眸子,气息在经脉中流转。
卫希颜轻轻晃着白瓷折枝梅酒盅里的最后半杯酒,笑得阳光明媚,乱串的唱腔跑到了渔家傲,正是“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叶清鸿忽然睁眸,眼神清冽如水,酒意已去,“您是要金人归无路?”
断人后路,抄人老窝——很合她这位师傅腹里黑的性子。
卫希颜“咦”的一声,“徒儿没醉呀?”又摸着下巴很是自恋,“为师这天籁之音,令人不忍醉去。”
叶清鸿的额头狠狠跳了两下,忍着掐她的冲动,冷声道:“当年黄河一战,您不必拔剑,亮嗓足以退敌千里。”
卫希颜笑得哈哈仰倒。
其实她的声音很好听,就是跑调厉害,这是天生缺憾,前世血狼团的伙伴有得罪她的没少被她用音波功荼毒。
抬手将最后半杯酒饮尽,仰在长毛地毯上懒得起身,举着空杯晃了晃,“柜里还有酒哟。”她漫声说。
回她的是一道剑光。
卫希颜叹气,“这习惯可不好。”已瞬移出现在门边,拉了下悬垂下来的铃绳。
少顷,罗三娘叩门入内,利落地收拾了杯盏,退身下去。
卫希颜从黑漆雕边的书案抽匣里取出随身携带的羊皮地图,招手叫叶清鸿坐过去。
她没有忘记叶清鸿刚才问的那一句——要让金人归无路?
卫希颜见她神情专注地看着地图,心里有欢喜和欣慰。
这是叶清鸿首次主动地关心她的军谋之事。
虽然卫希颜以前也曾差她公事,但那份遵从只是出于徒弟对师傅的尊重,而不是心甘情愿地去做这些事,眼下的主动意味着她将入世修剑的那番话听进去了,这当然是好事。
卫希颜盘算着怎么差使这个徒弟,心里的小人乐得翻跟斗。
她取了张白宣,又从笔筒内取了枝炭笔……之所以不叫铅笔,是因笔芯不是铅粉做成,而是用石墨粉掺合粘土烧制而成,因宋人管石墨叫石炭,遂称为“炭笔”——后世称之为铅笔的就是石墨芯笔,只是沿用了最初的铅粉笔称呼而已,和“铅”已经没有关系。
卫希颜握着炭笔在纸面上拉出一条纵向弧线,道:“这是大宋的海岸线,喏,从密州、海州这里分,上边是北廷,下边是咱们。”炭笔画出一道横线表示分界。
在分界线下方画了个圈,“这是海州的州城,海州水师驻扎在东北的海州湾。”
再在海州下方画出长江和长江的入海口——这个时代长江口的崇明岛还没有冲积完全,长江口的水师驻扎在崇明岛上方的通州(南通)海门县。
“朝廷在这里建有海门军港,驻三千水师,往北可连通海州水师,往南可拱卫秀州市舶司华亭(上海)。”
她将海岸线往东北延伸,勾出目前隶属金国的东京路——包括整个辽东半岛。
“辽东”一词最早见于春秋时期,到战国时期,燕国的燕昭王正式设辽东郡,郡治为襄平——现为金国的辽阳府。
卫希颜在辽东半岛的最南端横切一条线,“这是合思关(辽宁金州),金军在这里建有堡寨,驻了一个猛安,就是千户,实际兵员只有六七百。”
在合思关以南,是辽东半岛的最南端,形似半岛的嘴喙部分,在另一个时空属于大连和旅顺——天然的不冻良港,此时却还是一片没有人烟的空白区。
卫希颜将这个空白区圈了起来,“只要拿下合思关,建立炮堡,就可南连海上,北拒金军,因此处地形北宽南窄,南部最窄处,东西相距不到十里,在这里建立堡垒,就相当于扼住了内陆和海上交通的咽喉,进可攻,退可守。”
进可攻,是往辽东半岛的内陆推进,往正北可攻东京路的路治辽阳府,往东北可攻婆速路,打通鸭渌江(鸭绿江)。退可守,是可退守海上,以海州为补给点和增援。
叶清鸿的双眸看向羊皮地图,伸出一根白净有力的手指,依次点下沧州、滨州、青州、莱州、登州。
这五州连起来,就是北廷环绕渤海的地域。
其中,登州的蓬莱,距离辽东半岛最南端不到三百宋里。
她的话简明扼要,“北廷有水师。”
虽然辽东半岛在金国控制下,但金国擅马战不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