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京都乱了,他们都离开了。”云子蔚说,“南无拉真主所在,即是我心所在。我的心不能动乱。”
蔺寒感到不可思议:“汪家老皇帝逃命的时候,没有带上你一起?”
云子蔚点点头:“陛下行色匆忙。我在漱月楼中未尝得知南渡之事。”
事到如今他还称前朝老皇帝为“陛下”。
蔺寒想,怪不得汪启王朝覆灭了。那个老皇帝连王朝几百年来信奉的神教都丢弃了,铮铮气节也是可以轻易丢掉的。这样软弱的王室怎能不被异族诛灭?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这个吱嘎作响的老王朝,一夕之间土崩瓦解,留下饱受苦难的流民,和深受屈辱的神明圣灵。异族当道,将来也不知会如何。
吃过晚饭后,蔺寒拎着一桶热水到里屋去。云子蔚坐到床榻上,他拿手巾给云子蔚擦拭。
云子蔚从小就是被人侍候的,从来不会亲自做这种事情。蔺寒半跪在地上,给云子蔚擦拭了手掌和十指,将他的衣袖捋上去时,看到了紫红的鞭痕。蔺寒忍着没说话,替他擦拭了。
蔺寒再脱下他的锦靴,捋起他的裤脚,又见到了几道鞭痕。蔺寒最后将他的衣衫脱下,看他清瘦的背上还有伤痕。
蔺寒终于忍不住,问道:“他们打你了?”
他轻“嗯”了声。
“那他们每天给吃的吗?”
“嗯。一天给一顿饭。”
蔺寒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云子蔚哪里受过这种苦。
云子蔚出生前,启王朝国宗里的大师就算到了他的降世之地。宣成皇帝亲自下旨命人去珈泊河畔之城迎接他的降生。他一出生就被认作南无拉真主座下弟子渃叶的转世,尚未能开口说话就被带到了京都,受尽万民瞩目。
当年云家人也跟着圣灵渃叶来到京都,信奉南无拉真主,为宣成皇帝效忠。云家长子云子霖甚至为国战死边疆。后来朝野争斗愈烈,朋党虎视眈眈,淡泊的云家人无奈退隐回乡。
云家人与云子蔚亲而不近,与世人同尊他为神明。他们来京都是为了南无拉真主,是为了圣上,来漱月楼只是为了朝拜圣灵。他们举家迁回珈泊湖畔,就将云子蔚一个人丢在了京都里。
云子蔚从小就被当做活神供奉在漱月楼里,接受来自四方人的朝拜。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神意,牵连着国运兴衰,连结着黎明命数。在世人眼里,他从来就不是俗世之子,他是不可亵渎的神灵。
这么多年来,蔺寒一直知道他心里有南无拉真主,却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孤寂。
蔺寒刚去京都的时候,也对漱月楼里的神明感到好奇。不久以后,恰好楼里的嬷嬷准许邻近的孩子从小门进漱月楼。他们只要在来之前沐浴过,每天午后就能跟上楼跟神明玩。
最初小孩子们热切地想接近云子蔚,但是都很胆怯。他看上去太像个小神仙了,眉眼间也带着淡淡的疏离感。他从不会哭,也不会笑,无论你做了什么事,他就是静静地看着你。你跟他说话,他这么看着你。你冲他做鬼脸,他也这么看着你。
没过几天,小孩子们都厌烦了。与其拘束无聊地在楼里待上半天,还不如到街上去疯呢。
蔺寒是不同的。蔺寒觉得这个小神仙很可怜,看到他心里会有淡淡的怜悯之情。当然蔺寒也认为,跟神明玩是件很有面子的事情。他才不稀罕每天带着一群小屁孩在街头巷尾乱逛。
因此蔺寒照样每天沐浴,然后噔噔噔跑上漱月楼去。嬷嬷看得紧,不让小神仙吃漱月楼外的东西。蔺寒总是趁她不注意,偷偷地给小神仙塞阿娘做的糯米果或是街上买的麻糖。
他教小神仙剪窗花、折小兔子和做手影戏。小神仙不爱笑也不爱说话,但是开心的时候眼睛会变得很亮。
他还跟小神仙捉迷藏,笨蛋小神仙总是躲在被褥里,或是藏在南无拉真主的金像后面。他将小神仙拎出来时,小神仙都紧紧闭着眼睛。小神仙觉得只要闭上眼睛,他就会找不到自己。
那时蔺寒还要帮着家里的客栈做事,偶尔会有去得迟了或者去不了的时候。等到他再去漱月楼,嬷嬷会偷偷告诉他,渃叶圣灵一直在等他来,虽然从来不会开口问她,但是时常望着屋门出神。
蔺寒很高兴。他是小神仙的朋友,是唯一的朋友。他想,这个世上可没有多少人能亲近这个小神仙。他感到无比的骄傲。
蔺寒热衷于瞎闹腾,也带着小神仙闹腾。他有时趁着嬷嬷在午睡,把云子蔚从漱月楼里“偷”出去,等他俩玩得尽兴了,他再将云子蔚放回去。
小孩子可以随心出入小门。那里平时都是嬷嬷在管照,所以没有侍卫把守。谁会想得到会有个胆大包天的小孩把圣灵带出去。蔺寒偏偏就这么胆大,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云子蔚溜进溜出。有幸的是他们从没有被抓住过。
蔺寒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特立独行的侠盗,偷了珍宝玩几天就必定给人家放回去,这是盗亦有道。
后来蔺寒去了京都的白鹿书院,成天被锁在里面,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