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算是个好天气,阳光从雕花窗框落进屋里,给屋子里带来了些若有似无的暖气。杜敬之被这天光弄醒,勉强睁开沉重的眼帘,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鼻子里呼出来的气有点儿热,杜敬之觉得自己或许是发烧了。
正巧这个时候碧荷进来,看见杜敬之醒了,便伺候他起床。杜敬之问了时辰,才知道已经将近中午。
“你让厨房给我煮点粥吧,”杜敬之坐在镜子前,碧荷帮他梳头,“顺便给我煮点姜汤。”
“将军已经吩咐厨房候着了,您一会儿到正厅去就能喝上热粥。”碧荷答道,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高兴。
杜敬之并不真的相信敛长锋会给他准备这些。从前碧荷也总这样说,期初他总开心得很,觉得敛长锋虽然平时对他总是硬邦邦的,也算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后来有一次准备进厨房自个儿煮点糖水,路过的时候正巧听到厨房的丫头们在叽叽喳喳的讨论,那些饭菜其实都是碧荷吩咐给准备的。
是以听到碧荷这么说,杜敬之只是温柔的笑了笑,并不戳破碧荷。
碧荷给杜敬之选了一支素色玉簪:“好了少爷,出去用膳吧。”
往日里,敛长锋中午多数时间也会在家吃。两人同桌吃饭,聊天却是干得很。杜敬之走到饭厅时,敛长锋已经坐在那儿了,看起来似乎是在等他?再笨的吃几次亏也不敢再贸然接近脾气坏的主人,杜敬之不敢自作多情,只坐到敛长锋身边,跟他问了声好。
“咳”敛长锋握起拳头抵住嘴唇清了清嗓子,有些难以察觉的紧张,“杜珩先回去了。你你看看这些菜合不合你胃口。”
杜敬之有点儿发热,胃口一般,但也不好下敛长锋面子:“嗯,喜欢呀。”
“哦?哦!那多吃点,”敛长锋也没想到杜敬之回答得这么干脆,一下被噎住了,台词也没想好,“下午,咱们出去溜达溜达。”
杜敬之小小抿了一口汤,感觉热气都蒸腾上来,虽然有点晕乎乎的,却舒服多了。只带着些鼻音瓮声瓮气地说:“下午我先帮将军检查一下身体吧,昨日回来晚了,没来得及给将军检查呢。”
“我没什么事儿了,今早还跟杜珩打了一架。”
“?”杜敬之有些疑惑,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敛长锋,“你俩好好的为什么打架?”
敛长锋不知怎么的,被那一眼看得有点不是滋味。按理说,他从前也被杜敬之看过无数眼,他愣是觉得,今日杜敬之眼里雾蒙蒙的,鼻尖儿通红,言语之间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感觉那眼神里有点什么别的东西在勾着他。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儿,心里有点痒痒的,只好又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没什么,打着玩儿。”
杜敬之直觉今天敛长锋反常得很,但又说不出来,只好讷讷地哦了一声,便继续沉默的用膳。敛长锋虽然有意撩拨杜敬之聊聊天,但他发现自己真的找不到什么话题,杜敬之每次都是一两个字应答过去,他也只好先闭嘴,只静静地坐在旁边看杜敬之。
要是放在平时,杜敬之已经忍不住去揣摩敛长锋究竟怎么回事。但或许是因为病了,杜敬之心累身体也累,回绝了敛长锋的邀请之后,便回房间里看书去了。
此时正值正午,鸟儿吱吱喳喳地奏乐,鼻息之间丝丝缕缕地钻入些花草香,杜敬之坐在房内的摇椅上,享受起他的独处时光。白沁的目的,他弄不清楚,但既然白沁之前了解的是苗疆一系的信息,那么或许得从蛊虫入手。杜敬之正仔细翻阅着医术和地方志上的信息,想找找看有没有符合敛长锋症状的记载。
先是全身麻痹,但意识清醒,第二天便能恢复如初,看着跟从前并无两样。杜敬之不了解白沁,但他觉得应该不会有人如此无聊,大费周折的只是想把敛长锋弄晕扔到森林里。
杜敬之看得入迷,丝毫没有注意到窗外站了个人。敛长锋面对日光,影子并没有照进杜敬之房间的桌案里,只自己一个人站在窗外边被晒,静静端详着杜敬之。
今日杜敬之的嘴唇格外红润,有几丝没有束好的青丝垂落下来,被风一吹便一下一下地撩在杜敬之瓷器般的面颊上。敛长锋想伸手为他拨好,却又不想打扰画中人。说来好笑,敛长锋自己都没发觉到,杜敬之在他心里已“可堪入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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敛长锋自己是军人,从前Cao练时在日头下晒上几个时辰也不是没有过。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杜敬之捧着书在摇椅上睡着了他将人抱在怀里,杜敬之却皱了皱眉,一副要醒来的样子。他不忍打扰妻子睡眠,只好将动作放得更轻些,在杜敬之额头轻吻了一下。
杜敬之的睫毛如同被困在蛛网中的蝴蝶,挣扎了几下,还是归于沉寂。
窗外日头正好,室内静得落针可闻。敛长锋听着杜敬之那绵长的呼吸声,只觉自己心跳也要跟那呼吸同步。他忍不住地想起杜珩,他必须承认,那天在山洞里,他本觉得无所谓的事情,突然变得不能接受起来。他从前很少注意到杜敬之,但心里那颗种子一旦破土而出便一发不可收拾,这才一天光景,竟有些长成大树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