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出声,只是收回视线抬腿往前走去,季思见状连忙拔腿追了上去。
“未曾想御史台派的竟是杜大人。”祁然走到这人跟前道。
这不知什么来头的“杜大人”进退有度,面对祁然也未有丝毫改变,连语气都没不同,依旧是那副不动声色的表情,只是淡淡道:“下官本也没打算来,但去湘州这差事吃力不讨好,其他人都说你和户部侍郎大人不对付,同你俩一道儿,一不注意就是里外不是人,院里没人愿意来,于是就把活儿丢给了下官。”
听了他这番话,季思没忍住笑出声来,别的不清楚,只是觉得这人倒是敢说,这一个户部侍郎,一个大理寺少卿,张口一说还真不怕得罪他俩断了仕途。
他这笑声将两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有些尴尬的连忙噤声,端正姿态侧头咳嗽了起来。
祁然像是习惯了这人说话方式,也没觉得有何奇怪,只是指着身旁的季思冲人道:“这位便是户部侍郎季大人。”
面前这人视线慢慢往旁偏了偏,很是淡然的扫视了两眼,神情未有丝毫改变,语气平静道:“略有耳闻。”
随后躬身作揖行礼,“下官御史台察院御史杜衡,此去湘州负责二位大人言行举止,日常公务所为,好记录在册回京上交,二位大人一路上有什么问题可同下官说。”
杜衡?
杜存孝!
他刚自爆完家门,季思脑中一闪,猛地一下就想起这人身份了。
承德三十六年的榜眼郎,当时同祁然一同入翰林的杜存孝。
难怪祁然熟悉,二人同一批大比的进士及第怎能不熟悉。
杜存孝这人季思有所耳闻,他不同于晏怀铮和祁然,是世家大族嫡系子弟,有世代家荫庇佑身份尊贵,相反他是寒门出身,但是为人正直心怀抱负,誓要做个清白好官。
当初以是贡生的身份进国子监学习,在那般人才济济的地上,杜存孝本算不上什么大人物,谁知道不过三年的时间,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愣是从千万人中挤进了殿试夺了榜眼,成了匹最让人意料之外的黑马,让许多人刮目相看。
一首好文章冠绝天下,当初同批的学子当中,均被他们三压了一个头,各个多有不满,你说被祁然和晏怀铮压就算了,好歹他俩都是世家子弟,一个祁相幺子,一个晏尚书嫡子,都是鼎鼎有名的世家公子,有能力有身份,哪个不比他们高一等,压了也就罢了。
可这怎还能被一个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出来的穷酸书生给压了。
国子监的学生各个都是自诩孔孟在世的才子文人,心里头肯定不乐意,奈何论不过人,学问也比不过,杜存孝这人就跟块棉花似的,平日里看起来没什么脾气,任你一拳打下去也没感觉到弹力,满腔怨气无法发泄,最后还让人得了个榜眼,你就说这事搁谁谁不气。
大晋的进士及第三甲都得入翰林当编修,这是亘古不变的规矩,为的就是磨练他们意志提高心性,毕竟翰林院是天子私人,那出来的名义上也算半个天子门生了,至于后头如何升如何分,都得看个人能力来定的。
不过一般来说,只要在翰林院熬了两三年出来,能去的衙门都不会太差,对于后头的擢升也有极大的帮助,就像祁然去了大理寺,晏怀铮去了光禄寺,要不是担心资历不够,他俩这般身份能力许是还能再升一升。
如此说来,杜衡能压了晏怀铮得榜眼,总归是文采斐然才高八斗的人才,同他俩应是不分伯仲,总归也分得个五寺少卿的名头,怎去了御史台察院做了个七品御史呢?
季思没想明白问题所在,甚至还有些好奇。
他就说怪不得承德三十六年的三鼎甲,状元和探花都瞧过了,怎么没听见这榜眼的消息呢,合着不是人低调,是压根就没机会见,毕竟他一个正三品官员闲来没事的,哪儿有机会见御史台的御史呢。
可着好好的榜眼郎怎就混成这个地步了,季思有些疑惑,却又不太好意思开口,既怕自个儿露馅也怕说错话。
杜衡不知道他心头纠结,只是抬头望了望天,沉声道:“时候不早了,这细雨也停歇,二位大人若是歇够了,咱们便早点起身,免的路上耽误时间误了大事。”
说完自个儿先翻身上马纵马远去,一点也不像是同他俩商量,倒像是告知一声,丝毫没有点两人官阶比他大,而他是下属的自觉,一派的我行我素。
季思瞅见已经纵马奔出老远的人,慢慢挪了挪步子凑到祁然身旁斟酌着用词八卦道:“这个杜大人颇有些与众不同啊。”
祁然回首瞧了他一眼,一时之间没辨别出他这话里是褒义还是贬义,只是语气淡淡的说:“该走了。”
闻言,季思瘪了瘪嘴,有些狼狈的纵马跟上前头两人。
他本以为这好奇心姑且得在自个儿心里埋一会儿,谁知没过多久便明白这里头的缘由了。
实在是因为这人,耿直的太过于欠揍了些!
几人下马休息的时候,季思屁颠屁颠抱着自个儿点心盒